“这汴都人潮汹涌、喧嚣繁盛,你高居樊楼之上,低头往下看,虽兴致勃勃,眼睛当中却一个人影儿都映不出来。”
曲悠摇着扇子的手一僵。
“我当时就觉得离你好远,”周檀还在继续道,“多奇怪,你身处其中,又超然世外,看不起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我,却总是忍不住同情我们。”
“上次在京华山上,在那堆坟墓之前,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不曾多说一句,因为我那时候有了清晰的感觉——你并不属于这里,你属于一个自由的、轻灵的、超脱的世界,容得下你的理想,并有同道之人。你看我,虽然有敬佩,但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怜悯。”
有乌云遮蔽了月亮,曲悠倚在栏杆上看着周檀,对方也以这样毫不回避的眼神定定看她,风从他的脸颊拂过,又拂过她的。
她于这样静谧而坦荡的对视当中,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
并非是感受到了历史中的他的存在,而是感受到了这个时代里自己的存在。
“是的,”曲悠端详着他,感觉此时自己说不了谎,“我从前属于这样一个地方,你羡慕、且向往吗?”
周檀没有答她的话,他今日着的是白衣,衬出一把凛冽瘦骨。
“你以内命妇之身为贱籍鸣不平,以女子之力去对抗权贵,为了救我,毫无顾惜,既不在意闺誉,也无所谓危险,愤怒和泪水,都是为了人而产生……我羡不羡慕你?或许羡慕,但我不能向往,因为我在这里。”
曲悠沉默了半晌,反问对方:“倘若我告诉你,你所求一切对于广阔的世界都是镜花水月,年岁更如白驹过隙,我们所做的事情甚至留不下一丝痕迹,你还会觉得你坚持的一切有意义吗?”
周檀看过来,目光隔着空濛夜幕。
“我在这里,难道你不在这里?难道那些值得你落泪的人,不在这里?你既来到此处,怎么可能永远作壁上观,你低头去看汴都这些人——如果我所做的一切了无痕迹,他们更如尘埃,人活在世,为何要追求身后的痕迹?我们要守护的,难道不是眼底的人吗?”
被观察的人不仅是周檀。
被迫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或许更早,梦中见到周檀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被卷入了历史的洪流,观察、探索,并被观察、被探索着。
她为何今日才明白,她从不是历史的局外人。
周檀微微笑道:“你如今眼底有了我,也有了这些人,我再看你,便与从前大不相同了——你想起你的所求了吗?”
“我从前所求……”曲悠思索良久,颤抖着回答,这似乎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她第一次坦诚地与人交流,“是一个困惑,或许对于广阔的世界来说,这一个谜团无关紧要,但我的使命就是肃清真相。”
她研究生开学的第一天,看到图书馆一排书架上足有四百九十六卷的胤史之时,油然而生一种奇特的使命感,所有繁复的考据、校对、求索,都是史学家的追求——让历史越来越真实。
虽然有的时候,她在深夜写完一篇论文,也会恍然,她与书页中的世界相隔甚远,或许终其一生都窥不到“真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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