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个土匪好不容易磨蹭着走了,黑娃立即陷入了恐惧,眼前一阵阵直发黑脸上冒虚汗:李飞刀竟然还没有被独立团打死,如今又死灰复燃了,这难道是他命硬,苍天不想灭绝这伙贼人?特别让黑娃恐惧的是,土匪逼着他提供容府和容涵齐回家活动的规律和消息,盘算着再次对西坪凹发动突然袭击,为死去的土匪们雪耻报仇。黑娃为此惶惶不安,整日里悬心吊胆,受着良心的煎熬,晚上睡觉也常常做着噩梦,他多少次都梦见李飞刀拿着枪顶着自己的后脑勺,逼迫自己说出容府的情况;又梦见自己的嘴脸被狗剩揭露;最可怕的是,还梦见王药师没有了头颅,飘荡着身子来到他住的屋里,用脖颈喷着低沉的声音向他索命。
自此,黑娃精神时常恍惚,走路总觉着身后面有个影子跟着自己,时常毛骨悚然,回头察看却什么也没有。有时,他在药铺里回身抓药,也会突然感觉门口有人进来了,回头却什么也没有。他一个人在药铺里抓药,时常会感觉旁边有个人站着,抬眼看,屋子里却空空荡荡。
这种感觉久了,黑娃就变得十分敏感脆弱。他有几次犹豫着想给容雅谦说,给药铺里再增加一个伙计,好给自己壮胆做伴儿,但又怕伙计会发现他同土匪的来往,所以,只好暂时作罢。
西京事变以后,容涵齐所在的部队受到蒋介石的报复打压排挤,整个队伍被分散调到了山西和河北前线,蒋介石显然想假日本人的手,消灭杨虎城的这支西北反蒋亲共队伍。后来,容涵齐率领的地方部队也被调到陕西黄河前线去抗击日寇。
李飞刀见一时没有机会报复仇人容涵齐,就想着残害他的家人,绑架容涵齐的一双儿女出气。他的目标首先对准了容涵齐的女儿媛媛,经过多次踩点,觉得夜里下手比较容易,就选定了大概的偷袭日期。
黑娃的良心再次受到了痛苦煎熬,每天看到小媛媛同别的女娃蹦蹦跳跳从药铺门前走过,他的良心就像在油锅里炸着的油条一样揪心翻腾。
今天,小媛媛路过药铺门口见黑娃站在路上,还甜甜地叫了他一声:“黑娃叔,早晨好!”黑娃当时羞愧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每当黑娃做违背良心的瞎事时,他就不由自主想起容雅谦收留他,还让他在药铺里执掌了生意,而他所带给容府的却是以怨报德。那次土匪李飞刀夜袭容府,按照贾副官的硬茬子,立马就把他抓了,可是容涵齐却网开一面,选择相信了他。黑娃有时也在黑夜里懊悔得扇自己的嘴巴,但迫于土匪的压力,违心地一次次又干出泯灭良心的事情来!
然而土匪李飞刀的计划偷袭时间却越来越近了,那个货郎担子客又挑着担子来到西坪凹村子里满街呼喊。
一同来的,还有一个肩扛着长木头板凳磨刀磨剪子的,这人也跟着扯长喉咙一声声呼喊:“戗刀磨剪子哩——”
除了他们,村子里还突然来了两个打家具的木匠、一个化缘的和尚、两个要饭的叫花子,引起了涵鸿的注意,他给飞儿说:“飞儿,我怎么看着不对劲哩,今天村子街道里突然热闹起来了,来了一些生人,你让民团团丁加强一下戒备,注意一下,不要出啥事儿!”
飞儿早就注意上了,他也觉得不太对劲:不过年不过节的,街道里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么多的生人,非同寻常!他吩咐民团团丁们在暗地里加了岗哨,又吩咐人暗里注意这些生人的举动。半天过去了,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到了后晌,这些人没有闹啥事,自己陆续地都离开了。
涵鸿疑虑不安的心情也终于放下了。后晌,学校放了学,下了课的媛媛同狗蛋儿又从药铺门前路过,小媛媛对黑娃说:“黑娃叔好!”
黑娃连忙应承说:“好,好,媛媛女子,下学了?早点儿回家,家里宽心。”媛媛回应了一声“哎”,就蹦跳着过去了。
狗蛋儿看见黑娃从来不叫舅舅,黑娃对狗蛋儿也不热心。但是今天,他见了狗蛋儿却心里咯噔一下,仔细一连瞅了几眼,把狗蛋儿看得莫名其妙,也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不知黑娃是怎么了,盯着自己不住眼地看,像不认识似的。
黑娃心里想:这娃咋一点儿不像狗剩哩,愣得邪乎,倒像是一个别的啥啥人哩?到底像了谁哩,却一时想不起来,就摇摇脑袋背起手走进药铺子里去了。
春天里,庄户人家晚上照例不吃热饭,只烧一锅放有小米小豆的汤,萍儿给媛媛和狗蛋儿一人调了一碗凉拌搅团,夹了一些凉拌苜蓿菜,放了些油泼辣子,倒了高粱醋后递给他俩,又舀了两碗米汤,媛媛就同狗蛋儿圪蹴在院子里香香地吃起来。
容雅儒上了年纪,已经很久晚上不喝汤了。陈仓塬上的人们把吃晚饭叫“喝汤”,人们晚上见面打招呼也问候“喝汤了吗?”这是一种见面的问候语。
涵鸿和飞儿从学堂回来,也在自家院子里喝汤。正吃着饭,突然墙头外面扔进来一个纸团,涵鸿捡起来展开一看,立即脸色大变,瞅了一下周围,惊慌地赶紧传给飞儿。飞儿一看,把碗放在了地上,说:“哥,果然不出所料,今黑儿果真有响动哩!”
原来,纸团上画了一个站在院里的女孩儿人形,还有几个拿刀的人形趴在墙头上,半天空里点缀着几颗星星和一钩弯月。
飞儿飞快地跃上了院子墙根一棵大树,向院墙外边观看,发现墙外什么也没有。就翻身下来,一拍大腿,疑惑地说:“哥,这是啥意思哩,一定是指村子里面今晚有危险哩!”
涵鸿疑惑地说:“这会是谁给咱扔进来的哩?”
飞儿说:“不管是谁扔进来的,先布防要紧。”
涵鸿紧张地说:“对得很,我也这么看!你赶紧去安排人防备,我一会儿也去。”涵鸿是书生,经不得事,脸上明显心有余悸。
飞儿见哥涵鸿担心,就跺着脚目光发狠地说:“哥,你在家里防备,先照顾好咱爹娘,村里面我会安排好的。现在村里的民团团丁已经练就了一身本事,这伙毛贼,我就没有放在眼窝里。土匪们敢来,我一定让这伙狗娘养的今夜里有来无回!”
“好,飞儿,你也要小心些。”涵鸿是秀才,见不得打仗这阵势,不免有些恐慌。
飞儿雄赳赳扎上军用腰带,从屋里拿出盒子枪插在腰间,又摸了两颗手榴弹揣在怀里,用上衣遮住,整理了一下衣服就急匆匆迈步跨出门去了。
根据白天这些人陆续离开的去向,飞儿判断出这伙土匪白天是来踩点的,临时匪窝很可能就隐藏在北村后面废弃的几孔残破砖瓦窑里。为了不让土匪们进到村子里惊吓到村民,他盘算着今夜御敌于村门之外,就安排在村口的路上架起机枪设伏击圈,想就地剿灭胆敢来犯的土匪。
一个青年团丁端着轻机枪满身豪气地说:“飞儿哥,不麻兮了,我们干脆直接冲进匪窝里去,把这伙子土匪一顿乱枪都突突了算咧!”
飞儿制止说:“不,土匪们灵醒得很,一定有放暗哨的人,我们贸然冲过去会打草惊蛇,弄不好人就跑了,还是打伏击要保险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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