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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1页）

西府乞巧奉心诚　星空织女赐天福小媛媛已经同大娘萍儿完全混熟了，杜晓楠去学堂里上课的时候，媛媛就由大娘萍儿照看着，在容府院子里同玉娥儿的儿子狗蛋儿一起玩耍。

杜晓楠已经回到西坪学堂里教书了。早晨，杜晓楠上午有课，就早早地走了。萍儿到灶火里把馒头蒸上后，又回屋里看媛媛起来了没有。进门一看，媛媛还在炕上酣睡着，她就揭开被子在她的光屁屁上轻轻拍了一下，亲昵地说：“小懒虫，快起来呀，日头都一杈把高了，就要晒到屁股上了。院子里麻雀都叽叽喳喳叫着，笑话媛媛是个小懒虫哩。”

媛媛却翻了个身哼唧了一声，又睡了过去。萍儿一看乐了：“哈，真真儿想当小懒虫了，还不想起来呀？”说着就把媛媛光身子抱了起来，这一抱，却发现媛媛浑身发烫，萍儿就吓了一跳，连忙惊呼着喊叫了起来：“娘呀，娘呀，不得了了，咱媛媛发烧了！”

萍儿这一声惊呼，茹就在上房屋里听着了，连忙拄着拐棍赶过来了。

还没有进门，嘴里就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我孙女昨儿个还好好的，今儿个早晨就怎么了哩？”

祖母茹匆匆忙忙来到了屋里，放下拐棍就急急忙忙伸手摸媛媛的额头。一摸立即邪乎着也惊叫了起来：“哎呀，昨儿个还好好的，活蹦乱跳哩，怎么了哩？睡了一晚上，咋就发烧哩，蔫蔫儿的了！”

萍儿抱着媛媛心疼地说：“娘，莫非是昨儿晚上在门口耍得太晚了，受了凉了哩！”

祖母茹立即肯定地说：“哎呀，对咧，你说得对对儿的，黑儿里女娃子怎么能在门外边耍哩，是遭了邪气了哩。”接着又说：“你赶紧到灶火里去舀一碗凉水，拿三根筷子来，再带把菜刀，我给娃先‘察送’一下！”

萍儿知道，“察送”就是老辈人在家里有人突然生病了的时候，如果觉得有邪气犯冲，就竖筷子问卜驱邪，是个巫术方子，一般都由家庭里的高龄长者主妇亲自主持，就立即小跑着去拿了。

茹先把一碗清水放置在媛媛的身边作为“圣水”，然后又把三根竹筷子在手中并拢，竹筷子两头都在圣水里蘸了蘸，而后将蘸了“圣水”的竹筷子在媛媛的头上和身上绕了几圈，又用蘸了“圣水”的竹筷子头在媛媛的额头上、耳根子上、命门上点了点，口里面默默地念着驱邪咒语，念完又把竹筷子放在“圣水”碗中，用手扶着竖立起来，这是乡村里常用的法水镇妖的巫术。茹边垂直着竖立竹筷子，边厉声喝问：“站住，站住，是哪里的妖魅昨儿黑里碰我孙女了，麻利站住，麻利站住！”竹筷子在水碗里怎么立也立不住，茹一沉思又换了个语气，和蔼地说：“唉，你是谁啊？怎么不站下哩？我娃还小哩，经不得惊吓哩，你麻利走开，该做啥做啥去，我给你烧纸钱，不要跟我娃要钱，我娃还小不会挣钱哩。”她说着又拿出黄表纸烧了几张辋生钱，纸钱灰立即飘飘摇摇飞上屋顶去了。

祖母茹看了看纸钱灰飞走的方向，恍然大悟似的说：“哎，原来是隔壁子她老姨呀，你是阴间人赶紧立下，不要稀罕摸我孙娃，我娃还小哩。”她话刚说出去，那竹筷子神奇地立马就垂直在碗中央站住了。

萍儿吓了一身冷汗，隔壁那个老姨都死了几年了，怎么就又回来了哩！正惊慌间，竹筷子在碗里直挺挺地站住竖立着不动弹了。萍儿知道，这是邪气让“察送”的巫术给收住了。只见这时候，茹突然眼睛一瞪，厉声断喝一声：“呸，把你个死鬼，还不快滚开！”说着，挥刀砍过去，三根竹筷子立刻就被打飞到门外边去了，茹又紧接着把凉水碗端起来哗地泼向了门外，这样邪气就被送走了。茹驱邪的法术也就此收住。

萍儿在一边看得发呆，愣怔着不敢言语。

茹这才擦了一把头上的细汗，说：“好咧，好咧，邪气已经赶走咧，我娃再睡上一会会儿就清醒了。”她用双手在媛媛的后背脊梁两边反复推搓了几遍，尝试着给媛媛降温，又用一块湿布给媛媛敷在脑门上退烧。

果然，媛媛就不发烧了。吃早饭的时候，媛媛喝了半碗小米绿豆汤。

到了中午，她就自己爬下炕，跑出去耍了。

晌午，杜晓楠下课回来，萍儿给杜晓楠神神秘秘地悄悄学说一遍，杜晓楠嘻嘻哈哈就笑，说：“那是婆婆推拿脊背和用湿布敷额头退烧起了作用哩，有啥邪气呀！”

萍儿舌头一伸，赶紧制止说：“妹子，这是老辈儿传下来的规矩，可邪行了，灵着哩，可不敢笑话哩！”

杜晓楠也缩缩脖子，一吐舌头就不作声了。她拉过女儿媛媛摸了摸头，咋呼着说：“嘿，媛媛已经退烧了！”

芸儿的病一直也不见好，人比以前更消瘦了，大家都觉着她得的是个瞎病，这个病也就是在凑合天天哩，要不怎么守着容府偌大的药铺子也治不好哩。

过了两个月，一天，萍儿给芸儿端了早饭回来，在灶火间里同杜晓楠一起吃饭的时候，神秘地对杜晓楠说：“妹子，再有一个月，就是七月七‘乞巧节’了，我想着在府里面做个‘乞巧’，咱们姐妹两个一同做准备，到时候让大姐芸儿给咱主持一下，一来，大姐这身子一直也不怎么见好，咱们热闹一下子，给大姐冲冲喜气；二来……”萍儿说到这里停住不说了，脸上就有些许伤感。

杜晓楠心里明白了，萍儿是想着涵齐一直不在家，借乞巧节搭上个念想，冲一冲心里的思念，也算是鹊桥相会了。如果杜晓楠和媛媛不回容府来，萍儿自己就不好起头，现在却好张罗了。

杜晓楠心里面正想着，萍儿又说话了：“妹子，你看好不好哩？”

杜晓楠是新女性，虽然心里并不相信这些古老的仪式，但却觉着十分好玩，也有乐趣，就立即迎合萍儿的心思说道：“姐姐，好得很，我同意！我只听老人们说过‘乞巧节’生巧娘娘，长了这么大，却还没有亲眼见过哩，就依姐姐的意思办吧！”

萍儿见杜晓楠赞成她的想法，脸上就绽放出喜色来，兴奋地说：“那就好，咱尽快张罗！”

杜晓楠又迷惑地说：“姐姐，我可是李逵的胡子一墨黑，乞巧是个啥规矩，我也不懂得，都听姐姐的。”

萍儿满脸堆笑着说：“妹子，其实简单得很，我同妹子一起准备就是了，妹子只管把心放宽宽儿地看热闹。”

杜晓楠说：“姐姐，我听人家说，‘乞巧’是由女子娃们和媳妇们做的，我都已经是娃她娘了，还能做吗？”

萍儿笑着说：“妹子，能做哩，咋不能做！做‘乞巧’要七个女子一起张罗着做不假，咱容府里凑七个女子还不容易吗？现成的你、我和玉娥儿，就已经三个了；咱们再把二嫂翠花屋里的两个女子都算上，再把媛媛也算一个，就六个人了；再让大姐芸儿主持，不就正好凑成了‘七巧’了。”

杜晓楠一想也对，就说：“姐姐想得周全，好嘛，需要我做啥，我帮着姐姐拾掇，一切就靠姐姐了。”

萍儿神秘地说：“妹子，做乞巧也不麻烦啥，就是选上好的红豆、绿豆、黄豆、豌豆、菜豆、大豆、黑豆，七样粟谷粮食，到六月六那天，咱们一起生巧就行了，这些我都拾掇好。妹子，你教书，就不忙活了，到时我会教你。”

每年的农历七月初七是民间乞巧节（也叫七夕节），这是农村女儿们的一个古老的传统节日，民间也把七夕节俗称女儿节。农家年轻女子们做“乞巧”，都要秘密相约上七个年轻的女子，准备能够生巧芽的七种豆谷，预备好七个七彩盘子，七口竖缸，到了六月六日这天，做“乞巧”的七个女子都沐浴斋戒，把七种豆谷分别盛放进七彩盘子里，然后每人抓阄认领一种豆谷并开始浇水生巧，泡了清水的豆谷盘子放进缸里面，用秸秆做的缸盖盖好，不见阳光放在隐蔽的屋子里，让其在缸里面发芽生长，女子们每天换水，豆谷鲜嫩的巧芽芽茎秆可以一直生长到一尺高度，直到七月七日这天夜晚，才取出来放置在准备好的院子中央的香案上，正式与星空天地见面，名曰“巧娘娘”见世面。这时候，大家会争相围观欣赏，看谁的“巧娘娘”生得巧、长得白，生得胖、长得高。谁的巧娘娘长得好，就夸赞谁是个天生的巧娘娘，这是很长脸面的事情。

到了七夕节来临前夕，做乞巧的富贵人家，会在庭院里用竹杠、草席搭建一座华丽的“乞巧棚”，摆放一张方形大供桌当香案，香案上首挂上牛郎、织女的画像；夜晚明月升起的时候，由七个年轻女子排队献上“巧娘娘”，摆放上七碟果蔬，七盘糖果、点心等祭品，点上两根高灯蜡烛，香案前摆放着蒲团，做“乞巧”的年轻女子都在蒲团上跪好，在长嫂嫂或长姐姐的带领下焚香磕头，燃烧黄表纸祷告星空天地，祭拜牛郎和织女双星，心里默念许着心愿。其他看巧的年轻女子们也都跪在后面，等待着繁星璀璨的时候到来，期盼着牛郎和织女星的显灵赐福。

容府七夕夜“乞巧”的彩棚香案，虽然是设在自家的庭院里，却依照当地风俗引来了村子里的很多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大家围着“乞巧”香案站在两边，边嗑着瓜子，边看热闹。

芸儿羸弱的身体在七夕晚上“乞巧”中，却异常的坚强，她虽然虚汗淋漓，却竟然一直坐着坚持了下来，似乎冥冥之中有织女星护佑一般。这让大家都十分高兴，认为是“乞巧”的奇迹，织女星显灵赐了福了。

场外围观看热闹的人们，也都兴致大发，齐声咏唱《乞巧歌》，欢快的歌声也为乞巧节增添了浓浓的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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