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年轻的媳妇刘贺氏被土匪头在黄龙山关押了十五年,由一个俊俏漂亮的小媳妇被折磨成老态横生的老妇人,这对身心的摧残和蹂躏是难以用语言表述的。
刚进山时她多次站在山崖边,想纵身一跃,脚又缩了回去;多次举起了剪刀,想结束生命又放了回去。是什么力量让她能蒙受莫大的屈辱还坚持活下来呢?是儿子,是这刘家的后代,这刘家的根苗!如今儿子成人,大仇得报了,她兴奋、自豪,她受压抑的心终于轻松下来了。
人生有几个十五年啊,况且这十五年是女性最重要的十五年,是黄金般的十五年。而她的这十五年却消磨在石洞之中,消磨在土匪窝里。这怎能不让人痛心疾首呢!
现在一切梦魇都过去了,自己解放了,儿子长大成人了,大仇得报了,还有什么憾事呢?女人再度陷入深思。
马儿在山间小道里穿行,麻子娃也很兴奋。虽然他没有亲手杀死自己的仇人,但让母亲除恶似乎更近情理,毕竟母亲对仇恨的体会比自己不知要深多少。自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他曾多次想血刃仇人,是母亲告诫自己要稳住神,要选择最好的机会。
今天母亲终于杀死了仇人,这深仇大恨报了,母亲可以告慰长眠地下的爷爷奶奶和父亲了。多么伟大的女性啊!他以有这样的母亲而自豪。
他只有更好地孝敬母亲才能安抚母亲受伤的心灵,才能让母亲活得更好。
沿着石川河道,麻子娃和母亲来到了山川小县黄龙县石堡镇。他引着母亲吃了饭,给枣红马添上草料。稍事休息后,他们继续赶路。过了洛川县和黄陵县后,娘儿俩直抵宜君县哭泉镇。
宜君县哭泉镇,原名烈尔镇,相传孟姜女哭倒长城后,万喜良的骨殖从长城里暴露出来,她带着丈夫的骨殖返回,行至此地,十分饥渴,仰面大哭,地面就有泉水涌出,故改名哭泉。据说当地的枣树都带有倒钩,是为了钩住孟姜女的裙子才长成这样的。
在哭泉镇打尖时,听了当地人的传说,勾起了麻子娃娘的伤心事,她在哭泉边痛哭一场,边哭边诉说:“孟姜女千里寻夫,其行为感天地泣鬼神,神仙赐哭泉于此。我丈夫被土匪用火活活烧死,十五年来我连他怎样安葬的都不知道,我有何面目去丈夫坟前哭祭呢?”她的痛哭使麻子娃也陷入巨大悲痛之中。
麻子娃虽然离开父亲时年纪尚小,什么都不记得,但母亲的诉说让他怎能不受感动呢?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谁也替代不了他的地位。人常说的亲情深似海,恐怕不无道理吧。
母子俩沿着山路一直向南,过了哭泉镇向南直奔同官县而去。约莫暮酉时分,到达了金锁关。金锁关雄踞三关以南,神水峡以北。两旁山崖陡峭,道路崎岖险峻,地势险要,当地有“金锁天堑,鹰鹤难飞”的传说。
夏天的天气好似娃娃的脸,说变就变,一会儿晴空万里,天高云淡;一会儿阴云密布,电闪雷鸣。母子俩来到金锁关镇稍事休息。一袋烟的工夫,天上阴云密布,空中狂风大作,路上飞沙走石,远处电光闪闪,眼见一场大雨即将来临。
麻子娃赶紧下马和母亲一起到镇边饭馆吃饭。这里是三关口,传说就是杨六郎镇守之地,东西两关之间的寨子里仍留有杨六郎屯兵的遗迹。
此卡内东边的高山山腰有六郎洞,二道卡外崖上凿有“金锁天堑”四字,传为杨六郎的金枪所錾。
麻子娃让饭馆掌柜的给枣红马添草加料,跑了上百里路,它也早累了,也该歇歇脚。
看着马儿吃草,听着那“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麻子娃心里盘算,看来今晚是得在此地住宿一晚了。
天色越来越阴沉,云层越压越低,轰隆隆的雷声响个不停,说话间雨就到了。一开始落在地面的雨点有如铜钱大,稀稀拉拉,接着越下越密,“唰——”的一声倾盆大雨接踵而来。天上似射下无数箭头,地上泛起无数水泡。雨越下越大,饭馆房檐上的水滑下一道雨帘,门前路上的积水越积越深,“哗哗哗”地向漆水河流了下去。
大雨一直下到傍晚掌灯时分才小了些许。麻子娃安顿母亲在饭馆住了下来。
麻子娃从饭馆的伙房打来了洗脚水要为母亲洗脚,但是母亲阻止了他。那时候妇女大多裹脚,把脚都裹成了畸形,妇女一般不乐意让人看见自己的脚。麻子娃娘的一双小脚不想让儿子看到,故而一定要自己来洗。
母亲独自洗了脚,麻子娃服侍她上床睡觉。山里的夏天本来就凉快,加之刚下了大雨,晚上的房间竟感觉凉飕飕的。他坐在母亲床边,用被子盖好母亲的腿。母亲靠墙坐着,平静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今天一天里发生的事情,是自己盼望已久的。她一辈子从不杀生,即使不小心踩死只蚂蚁也感痛惜。而今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竟拿起了剪刀杀了土匪头目,这需要多大的勇气呀!
麻子娃这时拉着母亲的手深情地说:“今天我们报了血海深仇,爷爷、奶奶、我爹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咱明天回家,去祭奠他们的亡魂,再重振家业。”
儿子的肺腑之言深深地打动了母亲的心。刘贺氏流着泪,伤感地说:“娃呀,娘到了今天,才感到像个人了。十几年来娘与贼为伴,活得不像个人,对不起咱家死去的三个亲人。我忍气吞声十五年,门牙打碎肚里咽,心在淌血泪流干,报了大仇天开眼,总算对得起你爹了!明天要回刘家堡,娘心里高兴,重振家业还要靠你了。”
“娘,儿子今后养活你一辈子,决不让你再受罪了。”刘贺氏听了儿子的话,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晚,刘贺氏怎么也无法入睡。十五年的深仇大恨一朝得报,值得庆幸,儿子如今长大成人也令人高兴。但如今要用十五年的屈辱之身去面对世人的风言风语,人们一见自己肯定会说当了十五年土匪婆娘的人又回来了。这些话自己该怎样面对,又该怎样回答?即使自己能够容忍,儿子怎么办?儿子听了这话怎能接受?自己背上土匪婆的罪名也就算了,儿子也会背上土匪崽子的罪名啊!
秦腔戏的《庵堂认母》一折中,徐元宰要认自己的生身之母,而母亲志贞则拒不相认。她是害怕自己已是出家的尼姑,认了儿子,儿子将会在人前说不起话,抬不起头,甚至连功名也无法考取。懂得戏文的刘贺氏怎能不为此而伤感呢!
儿子现已成人,要在世间生存,她不能给儿子的出身抹上污点。名节太重要了,难道自己蒙受羞辱不算,还要拖累儿子?
女人想到这里,似乎心中有了主意。
听着外面漆水河的滔滔水声,女人心中的主意更坚定了。
第二天天刚亮,刘贺氏就起了床。她麻利地收拾好房间就坐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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