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热西脸上的笑颤抖了一下。
“我们这可是军需,是定量的。”副指导员又说。
库热西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冻住了。
他是从来不求人的,这次却求道:“少卖给一点,一袋子行不行?”
和他同来的人无不尴尬。
战士谁也帮不了他。
他莽莽撞撞在哨卡转了一圈,失望而归。
我最后一次听说库热西是这年的11月。那时,买买提刚刚探家归来。他说,在卡拉其古牧场找过一次库热西。
“我看见库热西了。”买买提说。
“他在干啥?”我问。
“他在牧场。”
“他在牧场干啥?”
“他在牧场放羊。”
“放羊又怎么样呢?”
“我看见他穿了一身旧军装,扛了一根棍子。”
“那又怎么样呢?”
“他在棍子上挂了一只水壶。”
“那又怎么?”
“壶里装着酒。”
“他请你喝酒了?”
“天下雪,他请我喝了酒。”
“他女人呢?”
“在县城。”
“他觉得如何?”
“他不觉得如何。天下雪,他请我喝酒。喝过酒,他扛着棍子,挑着酒壶,赶羊往山谷里走了。”
“那又怎样呢?”
“他走远了。”
再没有人看到过库热西,也没有人向我提起他。
许多年后,当年那些兵,全都离开了哨卡,离开了雪山。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我梦绕魂牵,想念雪山,想念哨卡时,我想起库热西。
他毕竟留在了雪山。我常常记起买买提说的那些话,想起他身穿旧军装,扛着棍子,挑着酒壶,冒着风雪往山谷里赶羊的样子。
他那红而爽直的脸,他那在风雪中走路的姿势。
听说这几年,在我们边防团防区,继过去红其拉甫口岸开放之后,通往原苏联现塔吉克斯坦的口岸也开放了,塔什库尔干县城现在是一个边境贸易繁忙的市镇。我的战友库热西还会回明铁盖哨卡吗?他和他的塔吉克妻子生活的如何,是否幸福呢?
2001年4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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