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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里雪程(第2页)

“该死的天!”有人诅咒。

“我们要白干了!”有人泄气。

“千万别来暴风雪呀!”有人祈盼着。

所有的喊声都无情地被疾风带走了,吹卷到不知哪个角落。

风呼啸着,咆哮着,喧嚷着,低吟着……有一阵子,远处传来雪崖崩塌的声音,这声音和其他声音混合着,从头顶上滚过去,碰上峭壁,使峭壁下面的石粉唰唰地撒落。雪尘随了风头迅跑、翻滚、喷溅,如激流奔涌。

寒冷凶残地侵袭着人们。有人瑟瑟颤抖;有人眯缝了双眼,在风雪中寻找同伴;有人脸色发青,喉管里发出喔喔的颤音,吹动发紫的嘴唇;还有人沙哑地咳嗽。

“弟兄们……”排长在风声中声嘶力竭地喊。

风暴渐渐平静。

不等风暴停下来,他们就都眯缝了眼,回头望那上午挖开的道路。道路又被不很厚的一层白雪掩埋起来了。他们揪心地望着,感叹这层雪掩埋了他们的劳动。假如这层雪使这段路不能行车,他们真会泄气,甚至灰心丧气地回去发电报,告诉团部,道路挖不通。

每年冬春总有这么几次,或者送重病号下山,或者补充给养,或者有其他特殊任务。这时候,他们就得去挖路。有多少次,他们都是这样干的。有几次,他们没有挖路,但是,他们抬着病号,几乎走了两天一夜。

现在,风和雪都不像刚才那般暴虐了。在气温下降的情况下,霰雪停了,倒飘下一片片小小的柔的雪花,这有点叫人不理解。风力也减弱了。现在的风力,仅仅只能打破飘洒着的雪花的秩序,使这些雪花真正像玉色蝴蝶般飞舞。看这些飞舞的蝴蝶是有趣的,但是,他们谁也不去看它。在突来的风暴过后,他们要使怦怦跳动的心脏安静下来,要使紧张的神经得到歇息。

他们就地坐下。几个人盘脚坐着,几个人侧身躺着,一两个人干脆四仰八叉地睡着。他们的体温并不曾使他们身下的积雪融化,只感到泡沫般松软的雪被压缩。他们的体温不但不能使身下的积雪融化,甚至暖不热身上的内衣。其实,内衣是微温的,只是他们几乎感觉不到。他们一静下来,就感到冷,感到毛孔在收缩,感到流转的血液在减速。

他们又点燃了烟,烟的薄雾又开始在每个人头顶上缭绕旋转。他们与其说是在吸烟,不如说是在吸取烟火给予的一点点热力。就在火柴擦着的那一刹那,看见火光一闪,他们心里就亮堂、温暖了许多。

排长走到每个人的跟前。他没有多少话,只是走到每个人的跟前。他似乎想笑一下,但是脸却扭成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但是他只需要这样,大家心里就温暖。这时候,他们就摘掉嘴上的烟,并不让烟。脸孔却生动了,活泼了。

看这些脸孔,人的心里是舒坦的。

有一阵子,他们抽着烟,望着深渊下的冰河,竟都想起自己的故乡来,他们常常想起自己的故乡。现在,他们想故乡的春天、溪流、一片片青青的田野;想父爱、母爱和兄弟姊妹的爱;想故乡草舍上升起的炊烟;想在小镇的街上,同学们相见时彼此点头……

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严酷的环境里,感到故乡的可亲可爱。有一阵子,他们甚至用痛苦的心情去想念他们的亲人,他们体验到的爱是别的人无法体验到的。他们甚至用宽赦的心情去想那些曾经使他们极端不愉快、甚至伤害过他们的人。在这个时候,他们能原谅一切,即使有难言的悔恨,也能说清。

他们又爬起来,向挖开的,但是又被白雪覆盖了的道路走过去。他们走在路上,用铁锹试探了几下:雪不深,只不过掩盖了地面,最深的地方,也只能掩埋锹头。这是令人欣慰的,是的———这样的雪是经受不了车轮的碾轧的,汽车可以从上面通过。

铁锹挥舞,锹把在手掌中滑动。他们都起劲地干着,但是,铲起的雪块越来越小,扔出去的也越来越近。他们都认为,这段路越来越难挖。雪太深,雪层太硬。有时他们不得不配合,两把锹头对头端走一块雪。

风声小了,落雪住了,然而天空灰暗。

有人试着又脱掉大衣,可是立刻觉得身体单薄得像一棵草,像一根强劲的朔风面前的枯枝。

因为没有了阳光,似乎也就影响到他们的视线。他们从心里感到一种难以名状的压抑,感到严寒咄咄逼人的气势。同时他们不只感到寒冷,而且感到饥饿。

他们来时都带着馒头,可是现在,馒头已经结冰。他们将馒头高举起来,摔在冰上,馒头像皮球一样弹起很高,冰上多了一点斑点。他们把馒头塞进怀里,指望体温将它焐热。

他们不敢有过高的奢望,他们盼望能有一碗热汤,或是一碗热面。但是谁都知道,就是有一碗沸汤,在这也会结冰。

道路向前延伸,绕过一个山脚,经过一片山坳里的洼地。

夏秋季节,洼地里总会有牧民的灰黑色的毡篷。每天这个时候,牧羊人赶着羊群在山洼里游荡,洼地里一片咩咩的叫声。

这时,牧歌也就在山坳里唱起来,鹰笛也就嘀嘀地吹响。他们走过这洼地的时候,总会看见旱獭在某一个洞口探出它金黄色的脑袋;某一处岩石下,飞窜出一只雪鼠;狐狸从某处斜坡上飘忽地走过———这是真正的银狐,一边走,一边回头望着……这时就响起了牧羊犬的吠叫……而塔吉克族主妇也就走出了毡篷,小孩子跟在她的身后,友好地向来人招手。

现在,洼地里静寂极了。寒冷的空气里,只听见他们铲雪的声音,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自己心脏的跳动声。时不时地,还可以听见彼此饥肠的交鸣。这使他们更加频繁地向坐落毡篷的地方张望,同时想起夏日毡篷顶上的炊烟,想起燃烧着干牛粪或干羊粪的馕坑,想起青稞面烤馕,酸奶汁、甜奶汁、奶茶和酸香的奶豆腐。他们不由得停下来,舔着嘴唇。

他们的嘴唇都干裂了,这是被干燥的高原风吹的,唾液舔在上面,像吻了一口辣椒面一般疼痛。他们很渴,而心里,因为饥饿,仿佛着了火。

“多么干净的雪啊!”有人说。

他们惯于赞叹雪,仿佛这雪没有给他们带来严寒,倒是带来了美的享受。

有人便捧起一捧雪来,这白雪在绿色的棉手套上,显得更加洁白。多么可爱的雪啊!多么可爱多么洁白的雪啊!他们将这雪捧到眼前,舍不得似的看了又看,然后探下头去,嘬上嘴唇……突然,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猛一哆嗦,一抬头,然后自顾自地笑一笑,稍一迟疑,又毅然将嘴唇压上去,给这雪一个深深的吻。有人干脆匍匐在地上,大口吞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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