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寨王一口气逃出很远。天色完全暗下去之后,寨王才觉得彻底安全了。一旦心弦松弛,它顿时浑身软弱,瘫在地上。
当它把鼻子贴近地面休息时,一股微弱的气味被嗅觉神经捕捉到了。毫无疑问,这是一头猪崽留下的气味,它刚路过不久。寨王立即想到了傍晚看到的那头猪崽,应该是母猪的崽子。
母猪已死,它的幼崽都流落到哪里去了?还有几头存活呢?寨王无从得知,只知道傍晚见过一头,可能距离此处不远,若不是碰巧嗅到它留下的气味,可能再不会想起它。
月亮是夜半才升起的,虽然是残月,但天空晴朗,月光很明亮。寨王感觉自己终于缓过劲儿来了,缓缓站起来,想继续北行。但它不自觉地嗅着猪崽留下的气味走起来。
在这清冷的初冬夜晚,气温接近零度,野猪的嗅觉格外灵敏,各种微弱的气味都能清晰地辨识。寨王循着猪崽的气味走了几百米,然后闻到了猪崽鲜活的气味,它就在附近。
寨王站在一株大白桦树下,并在白桦树蔸闻来闻去,它确定猪崽就在附近,但是怎么也看不到。虽然月光很好,但野猪的视力不甚发达。寨王没有发现白桦树蔸下有一个孔洞,洞口被腐叶和泥苔覆盖。猪崽就藏在树蔸下的孔洞里,经过这几天的磨砺,它已经学会自我保护了,进洞之后,它用腐叶和泥苔堵住了洞口,即使白天,单凭眼睛也是难以发现它的。
通过反复嗅闻,寨王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了洞口,一股温润的气息从洞里透出来。寨王拱开洞口的泥苔腐叶,然后把战战兢兢的猪崽从孔洞里拱出来。
猪崽虽然知道寨王是它的同类,但它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同类,况且,此时寨王的头部和腹臀结满了血痂,周身萦绕着一股浓腥的血气,给猪崽的第一印象是绝对凶悍。它不知道寨王有何目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当寨王把它拱到月光下,它立即走回白桦树的阴影中,似乎单薄的树影能够庇护它。寨王又一次把它拱到月光下。
它不敢反抗,瑟瑟发抖地站着。月光蓄满它的双眸,形成两汪油黑色的光潭,像泪眼蒙眬的孩子楚楚可怜。
寨王决定带走这头幼崽,否则,它很快就会死在山里,或者饿死,或者被吃掉。它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了看猪崽,示意猪崽跟上。猪崽发现寨王那小山一般的脊背渐行渐远,迅速退回到树影里,然后钻进树蔸下的孔洞。
寨王走回来,又把猪崽拱了出来。寨王用长长的吻部轻推猪崽的屁股,把它往前推几步,然后走到前面,再示意猪崽跟上。猪崽又往后退到树影里,这一次,它没有钻洞。
寨王走回来,轻轻咬住了猪崽的小耳朵,牵着它往前走。寨王咬得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用力不当,弄破了猪崽的耳朵。
猪崽被迫往前踉跄着。不一会儿,寨王觉得累了,放开猪崽的小耳朵,猪崽立即停下不动了。寨王走上前去,觉得猪崽应该明白了它的意图。猪崽不知是不明白,还是另有想法,似乎没打算跟着寨王。
也许它想母亲会来找它呢!
寨王不得不走回来,用吻部抵着猪崽的屁股,推着它往前走。
它们就这样走走停停,折腾了半夜,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多远。寨王又疲倦不堪,便找了个背风地休息了。
猪崽缩进草丛里,与寨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天亮后,寨王发现身边就有可口的食物,它四处走动并观察了一下,觉得这里是安全的,便开始掘啃植物块茎。
猪崽呆立在一旁,定定地瞅着寨王,在这清晨的光亮中,它才第一次看清楚寨王的面貌。剥去那因电击焚灼、猎狗撕咬造成的创痕累累、血腥浓重的凶蛮表象,其实寨王只是一头体形异常巨硕的野猪罢了。猪崽意识到寨王并无恶意,甚至对自己很慈祥和蔼,便有些同情寨王遭受的苦难了。
寨王把可口的植物块茎拱出来,咬碎,然后吐一些碎末给猪崽。猪崽闻到了一股食物特有的香味,这香味沁入脾胃,激起了各个器官的活力,连日来累积的恐惧逐渐消退。
它咬起寨王吐的食物,慢慢嚼碎,然后吞进胃里。
饱食之后,寨王找了个安全的地点,与猪崽一起藏了起来。直到傍晚,太阳快要落山了,寨王才开始赶路。
猪崽虽然已经不再对寨王心存警惕,但它仍没有远离此处的打算。它仍在等待母亲,因为它不知道母亲已经死了。出生不到两个月,与母亲短暂走失的情况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每一次它都被母亲成功找到了。
寨王用吻部推着猪崽走了几步,然后放开它,自己走到前面去了。
猪崽仍在犹豫,定定地站着,眼看着寨王离去,背影一点点消失,然后它又呆住了,若有所思。突然,身后传来噗的一声响,好像某种动物从高处跳落的着地声。
猪崽被吓了一跳,迅速转身观察,想找到声音的来源。
树林空荡荡的,除了因脱去树叶而显得有点单薄的树干,满地新鲜落叶,再无其他。夕阳隐没了半边脸,余晖快浮到山顶了,数丈之下是傍晚的暗影,而猪崽周身仍处在明媚的光晕中。
声音的来源是一片阔大的落叶。经过春夏两季的生长,这片落叶积蓄得丰盈饱满,秋霜一染,颜色金黄,但叶肉仍然是鲜活的,汁水充盈。沉甸甸的树叶从叶柄处脱落,在空中旋转着,仿佛舍不得离开大树,但最终还是无奈地狠狠碰撞在裸露的小石块上,发出了沉重的叹息声。当猪崽回头寻找时,它已经躺在地上,与其他落叶浑然一体了。
猪崽没有看到“敌人”,突然乳毛针立,翘起尾巴没命地往前奔逃。没跑多远,迎面看到寨王正相向走来。原来,寨王刚才刻意远离,只想试探猪崽是否会跟上去。它走了一会儿,发现猪崽并没有如它所愿地跟上,就立即返回来寻找。
寨王无论如何都要把猪崽带在身边。
这一次,猪崽突然醒悟了,当寨王转身离开时,它自觉地跟上了。
它们仍然走得很慢,每天只行进三四里,遇到有可能潜伏危险的地段,就想办法绕着走。当发觉前方有某种不妙的势头,寨王还会后退。它的谨慎是深入骨髓的。
有一次,它们遇到了一种可疑的迹象。山林中有一条人类砍伐出来的“走廊”,这条“走廊”与山梁的走向垂直。“走廊”很长,两端望不到尽头,但宽度很窄,类似兔子、果子狸之类的小型动物通道。人类可不会帮助动物制造林中通道,况且这片山林也不需要人为制造的动物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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