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的大多数人,是行走了二万五千里的漫漫长路,跋山涉水历经千辛万苦,辗转来到陕北的。他们在陕北终于停止了漫长的行走,他们决定住下来。转眼之间,他们已在陕北这块黄土地上生活了13年。他们的后代很多都落生在这片贫困的土地上。小米、南瓜、土豆和陕北老乡的淳朴善良,滋养了这支队伍组成的政权和政权领导的军队,政权和军队从此由小到大,由弱到强。陕北高原,见证了这个政权和军队的成长与壮大。毋庸置疑,他们中的每个人对这块土地的感情都是真实的,深厚的。
在他们离开陕北之前的1947年8月16日,他们领导的军队打胜了一场著名的沙家店战役。这场战役,现在成为军校讲课时必讲的战例。但是,现在的很多军人却不知道沙家店就在米脂县。
那场战役的头一天,米脂的婆姨经过十几个日夜奋力劳作,把家中所有的口粮以及山峁上抢收下的尚未成熟的70多万斤粮食制成干粮;还狠心杀尽全县大牲口,制成13多万斤熟肉,按时送到军队战士的手里,保证了军队4万多将士吃饱饭打胜仗。而米脂的善良婆姨们却在战后活活饿死了几十人。
队伍仍在依依惜别着道路两边送行的老乡。走出了杨家沟很远很远,才终于加快了行进速度。
1948年3月23日下午,在吴堡县的川口渡口,这支队伍的人分别登上了早已准备好的九条木船。左岸的山坡上和河滩地照样站满了送行的人群——那还是陕北质朴的乡亲们。
身强体壮、彪悍魁梧的船工们古铜色的脸颊在夕阳的辉映下,闪亮着健康的光泽,浓黑的眉毛和长长的睫毛都在兴奋地跳跃着。
船工们知道,从左岸向右岸的摆渡,虽然天天都在发生,但是,今天的摆渡却是非同寻常。这些即将离开陕北,离开左岸的人,操着不同地方的方言,他们“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那一身灰色的军装,难掩他们身上的不凡气质。他们个个都身经百战,智勇双全,有着扭转乾坤、改写历史的本事。
上船的人中,一个高大魁伟、相貌堂堂、有着领袖气质的中年男人,伸出一双大手和船工一一握手:“劳累你们了!”然后连连说着谢谢。
木船缓缓离开左岸,向对岸的山西碛口驶去。那位领袖再次挥动两只大手,向依然站在左岸上的人群道别。面对陕北大地,这位领袖真诚地发出感慨:“陕北是个好地方!”
这是怎样的一声感慨呢?穷山恶水的陕北,拯救的不仅仅是当年跋山涉水来到这里落脚的一支疲惫之师,不仅仅是建立在陕北土地上逐渐壮大的一个政权、一支军队,更是不久后宣告成立的一个新中国啊!
怎一个好字了得!
木船载着这些改变中国命运的人们,离开了左岸,向着右岸驶去。新中国的政治、文化、经济的中心,也随着木船一同离岸而去。
现在,这段浅浅窄窄的黄河水,实在使渡船失去了意义。黄河之上,已经修建了无数桥梁,只需几分钟,就可从左岸到达右岸,或者从右岸到达左岸。左岸的川口小渡口就此沉寂着,同时沉寂的还有为纪念61年前那场伟大的东渡而修建的纪念碑。
吴堡县正计划以当年的东渡为主题,投巨资打造旅游景点。对于匆忙往返于左岸和右岸之间现在的人们,他们是否会驻足这个小渡口呢?景点又会收获怎样的结果呢?夕阳余晖映照的黄河上的这个小小渡口静默着,很难获得完整的想象。
一千八百年前的那次东渡,也是在这个叫川口的渡口吧。
那是一次大逃难的东渡。
那些天,疲于奔命的百姓,成千上万地涌到这个渡口,就是想尽快坐上渡船到达对岸。
他们无奈,因为他们生活在战乱不断的地界。多少年来,时而汉族人得势着,时而羌胡人管辖着,每一次的拉锯战,老百姓都少不了经受一场劫难,每一次都要经历一场生离死别。
这些脸上写满了悲痛,刚刚经历了一场残酷杀戮的百姓,惊魂未定。他们的亲人在野蛮残暴的砍刀下倒下去的声音,至今仍不绝于耳。亲人喷洒的鲜血,就像该落山的日头怎么努力都落不到山那边一样,红红的一片,辉映着耀眼的光芒,刺伤着他们的眼睛,也刺伤着他们的心。
几百年后的盛世唐朝,有一个诗人陈陶,在《陇西行》中,这样描写了无定河边长期征战带给百姓的痛苦和灾难,非战情绪跃然纸上:誓扫匈奴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诗情凄楚,吟来潸然泪下。
知道亲人死去,固然会引起悲伤,但确知亲人的下落,毕竟是一种告慰。
而无定河边发生的悲剧,是长年亲人音讯杳然。其实,人早已变成无定河边的枯骨,家人却还在梦境之中盼他早日归来团聚。灾难和不幸降临到身上,不但毫不觉察,反而满怀着热切美好的希望,这才是真正的悲剧。
有过繁荣兴旺,泰安升平,也有过铁蹄风烟之后的累累白骨,古老的土地经历了太多世事沧桑。一千八百年前发生的那场无辜百姓遭遇的杀戮,就是无数次血泪写就的沉重历史中的一次。
现在,这些逃难的百姓,衣襟上沾着亲人们尚未干透的鲜血,耳旁响着一个又一个乡亲最后一声无助的惨叫。他们甚至还无法停下脚步寻找跑散的家人,无法忍住悲痛掩埋亲人,骇人的刀锋就已挥舞到了自己的头顶。
活着的人本能地跑呀跑呀,身负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巨大悲伤,跑到了这个渡口。
貂蝉也在这群疲惫、饥饿、恐惧的人群里。
貂蝉就像还在一场噩梦中。
那天,平静的湖水怎么就突然间翻卷起了波浪?岸上的李春哥哥吼得热烈的信天游怎么就突然间变了声调,嘶哑成一声声急切的呼喊?羊群在李春的声嘶力竭中乱了阵脚,乱了方向,四处逃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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