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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第一个单位(第1页)

982年春节后,我骑着一辆旧自行车,揣着一纸“高等学校毕业分配介绍信”,到城墙东北角外的西安农业机械厂报到。那时大学毕业生到哪里工作,国家说了算,个人没有选择的权利。怀着对新单位的期待和干一番事业的憧憬,我走进了这家以前从未听说过的企业。

那时,刚刚改革开放不久,拨乱反正、恢复经济、发展生产力是当时的主旋律。企业对人才是渴望的,先后有一批大学生分到厂里。学技术专业的大都分到了科研设计和生产一线,我的专业是机械原理与设计师资,被分配到厂教育科。

刚到科里那几天,从科长给我的资料里知道,这家看着有些土气,没有大企业气派的工厂,却是有着光荣历史和传统的企业。抗战时期,它是延安八路军的枪械修造厂,也是南泥湾大生产时,为根据地制造生产工具、农具的工厂。其后随西北野战军转战晋陕一带,新中国成立后才迁址西安。为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做出过突出贡献。于是,我对这家企业肃然起敬,决心一定要好好干,为企业发展贡献自己的专业特长。然而,一腔热情却在每天的擦桌子、扫地、打开水、看科长练书法中消磨。一周后,我主动向科长请缨,要求去轮训班代课。

科长姓刘,一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个头不高,和蔼可亲。他对我说,小伙子不急,先熟悉情况。但在我一再坚持下,科长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

轮训班在生活区一处平房院落中,条件简陋,两间教室,一间教师办公室,有四十五个学员,厂里的图书室也在这个院儿里。我的第一堂课讲机械零件。当我走上讲台,看着教室里年龄参差不齐的学员,他们眼神里似乎透出这样的疑问:一个刚从学校出来的毛头小子,来给我们上课,能胜任吗?几堂课下来,学员的疑惑变成了信任。课间休息时,他们很踊跃地来请教问题,讨论在实际操作中碰到的一些技术难题。在与他们的交流中,我能感受到大多数学员对知识的渴望,对自己岗位技术积极钻研的努力。几年后,这批学员中的佼佼者,有的成为厂里的技术骨干,有的考上了公务员,有的还走上了领导岗位。

1983年秋季,厂里创办的技工学校开始招生。第一届招了车工、铸工两个班,近一百名学生。厂里和本系统的子弟居多,还有部分社会上的高中毕业生。我承担了机械原理、机械零件、公差配合等几门课程的教学任务,同时还兼着一个班的班主任。几年中,和这些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学生教学相长,才体会到了什么是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什么是苦口婆心、循循善诱。三年的学习与实践,奠定了他们基本的职业素养,毕业后,他们大多走上了一线岗位,很快便成为技术工人的中坚力量。多年后,翻看他们毕业时的合影,还能想起那些很用功的学生的名字,当然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也印象颇深。

教育科十几个教师中,有前两年分配来的几个学长,也有我们这一届的六七个毕业生。那时大家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热情高,干劲足,都怀揣着施展才能干出点名堂的抱负。

毛老师、韩老师不仅是我们的学长,还是我们陕机院的校友。毛老师大我几岁,是学校的教务主任,安排调度全校的教学工作,还兼着两个班的课程,很是辛苦。他是南方人,却南人北相,按如今的说法,就是帅小伙。有老陕的豪爽和热情,干事风风火火,烟瘾大,好喝酒,朋友多,热心肠。学校里总见他匆忙的身影,巡查纪律,调解学生矛盾,晚上还要查铺。

常常是正在交代事情,就有人找他叫他,他说个半截又扭头去处理别的事,这样的情况多了,轮训班的学员便给他起了个外号:毛半截。

我们进厂的第二年,毛老师的女儿出生了。这下他更忙了,做饭、洗尿布、热牛奶、抱孩子,虽然辛苦,但喜悦写在脸上。这个父亲非常称职。毛老师的夫人也在我们厂,陕北女子,是一个典型的文艺青年,说起话来柔声细语。在一次厂里的新春联欢会上,她领衔表演的藏族洗衣舞赢得满堂喝彩,那舞姿、那身段、那节奏,颇显专业范儿,令台下的我们刮目相看。有一次她给我们讲毛老师打老鼠的故事,我至今记忆犹新。他们一家三口住在轮训班的那个院子里,有一阵老鼠老在夜里闹腾,毛夫人说:“买个老鼠夹子吧,夹它几个就不来了。”毛老师却另有绝技,竟借了一杆气枪回来。毛夫人说:“这行吗?”毛老师说:“看我的”。待夜深人静时,毛老师趴在床上,瞄准老鼠出没的地方,凝神静气耐心等待。当一只硕大的老鼠探头探脑进入视线时,只听砰的一声,老鼠应声倒地,一看竟击中了脑袋。就这样击毙几只后,老鼠便再也不敢来了。毛夫人绘声绘色地讲这样的情节时,兴奋的眼神里,充满了对毛老师的崇拜。

韩老师高我一届,东北人,大个子,人长得排场。讲起话来颇具东北人风采,话语幽默,神气活现。上大学时最得意的是把系里最漂亮的女生变成了他的老婆。我问他是怎么追到手的,他说:“是她看上了我。当年在兴庆宫公园高校彩车巡游时,我扮演《白毛女》中的大春,身穿八路军军装,那形象那架势,真是英俊潇洒,于是那个漂亮女生便动了芳心。”她夫人却给我说:“听他胡说八道!明明是他追的我,整天给我献殷勤。”不管谁追的谁,韩老师几年大学上得算是值了,既拿到了文凭,又抱得美人归,着实令人佩服。我们到厂里不久,他们两口子就有了爱情的结晶,也是一个女儿。此后不久韩老师便另谋高就去了,调到陕西广播电视大学,很快就当上了考务科科长,从此我们都把他称作“韩教育”。

我们同年分到教育科的,有付老师和袁老师,也是我的校友,还有原老师和史老师。付老师是物理师资班的,袁老师是制图师资班的,所以都分到了教育科。付老师出身于教育世家,父亲是交大的教授。他给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当老师的料,文质彬彬,说话轻声细语,辅导学生不急不躁,耐心细致。他讲的力学课逻辑清晰,深入浅出,颇得学生好评。可惜这样的老师没能留住,两年后便被北京一所知名中学挖去,做了物理教师。教制图课的袁老师两年后也调到西北电力职业学校,听说后来又出国深造,定居国外了。原老师是西安交大的毕业生,学的也是机械专业。他兼了另外一个班的班主任,我俩便经常在一起交流如何营造良好学习风气的经验。原老师脑袋灵光,人很活泛,不知为什么毛老师叫他“原葫芦”。几年后,原老师也调到一家铁路企业从事技术工作,后来又自己创业,艰苦奋斗,干得风生水起。

几个老师调走后,教育科又从其他部门补充来一名叫李惕的老师,可以说是一表人才,英俊帅气,普通话说得字正腔圆。一次,李老师主持厂里的联欢晚会,聚光灯下他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让台下一个挺漂亮的毛姓女学员十分倾慕,春心萌动。晚会后,她问我李老师有没有对象,我说:“可能没有吧,你若是喜欢就赶快追,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后来不知她是怎么追的,但李老师却不为美色所动,可能他早就有自己的心上人了。

在厂里相处最多的要算史老师了,我俩几乎前后脚进厂。

史老师个高白净,长了一双现在年轻女子都喜欢的单眼皮。史老师教数学,教课时非常严谨,一丝不苟,这大概就是数学思维吧。我俩经常在一起切磋围棋。一次,轮训班一个学员带来一副围棋,课余时与他人对弈,我和史老师在旁边观战,虽然一窍不通,但黑白世界的无穷奥妙仍然吸引了我们。看我俩感兴趣,那位学员说:“那就把棋留在学校吧,你俩学着下。”

从那以后,工作之余我们就铺开棋盘,开始学着对弈。从毫无章法到慢慢找到感觉,可以说兴趣越来越浓。为提高棋艺,我还买了围棋书籍,学习钻研。有一阵子我俩下棋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有时下到晚上十一二点。那时家里没有电话,有几次家人半夜找到了厂里,我们才恋恋不舍地收摊回家。直到现在,围棋都是我的爱好之一,还专门请人做了一个红木的围棋盘。虽然现在下得少了,但经常观看中日韩的顶级围棋赛事。

在厂里学的另一项智力游戏是桥牌。有一年厂里举办运动会,其中设了一个桥牌比赛项目。毛老师是体育的多面手,足球、羽毛球、桥牌都能来几下。于是教育科也组建了桥牌队,毛老师任教练,我和史老师还有谁是队员已经记不清了。那真叫临时抱佛脚,先从熟悉规则、叫牌、攻守、记分学起,一边学一边实战,只能说刚略知一二,便上场比赛了。结果可想而知,没过两轮便被淘汰了。但这样的入门,却在我心中埋下了桥牌的种子,此后的几十年里,无论走到哪个单位,有机会便约上几个牌友,热茶简餐,打上一天,过一把桥牌瘾。如今打桥牌和下围棋的人越来越少了,原因之一是这两项活动耗时长、节奏慢,现在人讲求快节奏高效率,所以打麻将、“挖坑”成了大众喜爱的娱乐活动。

那时候,史老师还没有成家,正在热恋当中。他的女朋友在天津上学,当时没有手机,更没有微信,两个人只能靠书信传情。每每收到天津的来信,史老师表面波澜不惊,内心却激动不已,从他读信的眼神里可以看出那种兴奋、欢愉和甜蜜……写回信时更是专注用心,满纸爱意,一往情深。如果这时候找他下棋,那真叫没眼色。

农械厂的主要产品是二十四行播种机和小四轮拖拉机。当时已开始实行有计划的商品经济,大型播种机主要供应大型国有农场,由国家计划定产销;小四轮拖拉机计划内由国家调配,计划外部分厂里可以自主销售。那时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起步不久,跑运输的个体户刚刚兴起,小四轮拖拉机一度非常畅销,供不应求。我一个老家在华阴的大学同学,为买两台小四轮,提着一万多块钱现金来找我,并住在厂区附近的旅馆里等着。如果排队购买需等一个多月。没办法,我找了技校一个学生的父亲,是分管生产的副厂长,他批了条子,才解了同学的燃眉之急。

那时厂里的工人都很纯朴,大家彼此都差不多,工资按级别齐步走,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融洽而单纯。相当一部分工人属于“一头沉”职工。所谓“一头沉”就是老婆娃在农村,家在农村,而自己在城里工厂上班,每个周末回去团聚一次。平时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晚上下班后要么约上三五好友,在门口的小饭馆打上几黑瓷碗的散啤酒,吆三喝四,猜拳行令,喝得晕晕乎乎回宿舍睡觉;要么聚在一起打麻将、谝闲传。但到了周末就像换了个人一样,下午早早洗了澡,自行车擦得锃亮,头发梳得溜光,换上干净衣服,带上给老婆娃买的吃货,骑上车子往回跑。有开玩笑者问:“这么着急,回去弄啥呀?”答曰:“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回去看娃交公粮!”说毕,头也不回,归心似箭。

那个时候大家的工资都不高,每月也就是几十块钱。我进厂第一年的工资是每月四十八块五,虽然不多,但这是自己的劳动所得,每月领到工资心里还是美滋滋的。有一次发了工资,决定到厂门口的小饭馆改善一下伙食,要了一大碗羊肉泡馍,狼吞虎咽吃下了肚。谁知过了不久,便开始腹痛不止,上吐下泻。眼看扛不住了,到厂卫生所一看,急性肠胃炎,打了一下午吊针,才缓过劲来。现在想想,一定是吃了细菌超标的东西,引起的肠胃炎。

在厂里的四年中,最常去的地方是厂图书室。那里的藏书虽不是很多,但仍让我在书架前流连驻足。在那个文化生活相对匮乏的年代,翻阅浏览那些文艺作品、文学名著,真是一种莫大的精神享受。去得多了,和图书管理员陈师傅便成了朋友,常常去帮她整理图书。最乐意的是和她一起去采购图书。

那时候,厂里每年给图书室的经费非常有限,除了日常管理所需外,采购图书的钱就很少了。有一阵去购书时,陈师傅都会叫上我,说:“我不知道年轻人喜欢看什么书,你帮我选。”

印象比较深的是在解放路的书店里选购了巴尔扎克的《欧也妮·葛朗台》《高老头》,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还有路遥的《人生》,李国文的《冬天里的春天》,张洁的《沉重的翅膀》等,回去贴标签做登记后,我便成了这些书的第一批读者。三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时常想起那间小小的图书室。

1986年4月,我通过公务员招考,离开了工作四年的农械厂。四年刚好是读一个本科的时间,可以说我在这里读了一所熟悉企业、了解工人、认知社会的大学。这里有我教授过的学生,更有朝夕相处共同奋斗的老师们。尽管后来大部分都离开了这家企业,有的自己创业,有的到了不同的工作岗位,但在农械厂结下的友谊是深厚的。三十年来我们时常相聚,喝酒娱乐话当年,无拘无束,开心不已。

离开农械厂后,我仍然关注着这家企业,曾经帮助厂里协调解决一些困难。但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市场变化加之这家企业技术开发薄弱,20世纪90年代后期,生产经营每况愈下,到21世纪初,便彻底停产转行了。如今,这里是城东最大的箱包和鞋类批发市场,生产区也变成了物流基地。尽管人群熙攘,热闹繁华,但当年的农械厂已不复存在。每次从这里经过,我都会向厂区里多看几眼,毕竟这是我的第一个工作单位,留下过许多年轻时的美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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