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她和宋毓的事,让顾荇之误会宋毓意图对她不轨。本来嘛,宋毓带着那样一个面具,调戏调戏民女也很正常。但顾荇之却觉得,这件事他也有责任。
错在平日里跟花扬相处太随意。
既然要让花扬与外男保持距离,他也是个外男,所以也得跟花扬保持距离。
理清楚了前因后果的花扬,对顾荇之这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的作派语塞,一时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边揪着他的袖子拼命摇头,一边急慌慌地要在他胸口写字。
顾荇之没让她写下去,擒住她的腕子劝到,闺阁女子名声要紧,你与我同睡一屋的事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将来出嫁,你夫君会介意的。
花扬没听进去,蹙着眉继续摇头,用嘴型道:窈窈不嫁人。
听见小姑娘的话,顾荇之轻轻笑了。温热的大掌举起,想摸摸她的头,却在一寸之外停住。
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收回了那只手,握拳置于身侧,可是在金陵,鲜有女子是不嫁人的。
花扬仰着脸看他,一双眸子映着浅浅的晶亮。她思忖了片刻,牵起顾荇之的手,一笔一画写到:那窈窈可以嫁给长渊哥哥么?
不等这句话写完,那只在他心口上作乱的小手就被他握住了。
顾荇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一时脑中空白。
嫁给他
轻飘飘的一个念头,却搅乱了他长久的平静。顾荇之自己都快忘了,他已经多少年里都没有起过这样念头,偶尔听别人提起,也是随意的一笑置之。
可如今被她这么一说,竟忽觉心中轰然,以至于握着她的那只手,都不可抑制地抖了抖。
周遭烛光暗去,慢慢凝成另一幅光景。小佛堂里那个一身素衣,常伴青灯的女人如细烟的轻聚,缓缓浮现在眼前。
他想自己那个知礼明仪、进退有度的母亲。
尽管在他出生之前父亲便去世了,十多年里,她孝敬公婆、昏晨定醒,从不曾做过任何逾矩之事。
许是母子之间血脉相连,顾荇之总能察觉到她许多外人察觉不到的情绪。比如,他从记事起便知道,每月母亲脸上笑意最多的时候,是白大夫来府上看诊的时候。
一开始他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祖父将她关进了小佛堂。
彼时,每每路过那间小佛堂,顾荇之总会看到母亲瘦弱的背影被桎梏在青烟缭绕之中,像与人间都隔着一道屏障。
那时起他便知道,顾氏之名,像一片上好的织金云锦。所有人都想变成上面的姹紫嫣红、花团锦簇。可一旦被绣上去,那就是一生的禁锢。
烂了、坏了、腐了、朽了,也永远都在上面。
你可知道嫁给我意味着什么?顾荇之垂眸,定定地看她。
花扬重重的点头,比划到:永远跟长渊哥哥在一起。
顾荇之浅浅地笑了一声,温声道:可远不止这样。
眼前的人思忖片刻,继而目光坚定,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还有,生小宝宝。
咳咳顾荇之被她这石破天惊的一句怔住,隐隐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烫,慌忙移开视线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身边的人似是不解,拉拉他的袖子,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
大人,福伯拍着门,语气焦虑,刑部的秦侍郎带着人来了,现等在正堂呢。
顾荇之闻言一怔。
一个时辰之前,秦澍才从顾府离开,除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他该不会大半夜地折回来,而且还带着人。
心里忽然有些空落落的,顾荇之回头看花扬,不敢把这样的情绪表露出来,只柔声安抚了她几句,整装跟着福伯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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