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麟这辈子见过太多人太多的眼神……哪怕面对穷凶恶极的亡命之徒,他也能刀枪不入,应对自如,却唯独承受不住这样的目光。
那目光似野火,恣意又热情。
邵麟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头,但眼角下意识地弯了起来,露出一丝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意。
“我觉得你吧,”夏熠摸摸下巴,眼神精亮,“坐办公室里监督人填表……实在是有点屈才了!”
邵麟懒洋洋地回了一句:“是吗?”正常人填表也不需要监督吧?
夏熠趁热打铁,找了个没人的地方,低声八卦:“我真觉得邵老师真不是一般人啊。和我说说呗,在欧洲那几年,你到底是做什么的?”
他之前找人查了邵麟的档案,但对方反馈一切都没有问题。正如他从邵麟单位调档查到的一样——邵麟跳级生,16岁就考上了燕安大学,本科念了一个学校里炙手可热的2+2海外交流项目,大三去了S国,毕业后又赴欧洲读了心理学博士。
邵麟全国一流的本科,博士却上了一所野鸡大学,夏熠听都没听说过的那种,最后,邵麟做了两年科研,似乎也没什么科研成果,就回国了。
这份简历相对普通,放在学术圈里远远称不上优秀,但夏熠就是有着一种毫无由来的直觉——他不信。
邵麟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你真想知道?”
夏熠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邵麟勾了勾手指,对方连忙凑了上来。
于是,他在人耳畔吹了口气:“卖芝士烤红薯。”
夏熠:“…………”
……
那天晚上,邵麟一个人坐在床边。
他眼看着助眠香烧得只剩半根小拇指,终于拉开床头第一层抽屉,拿出两盒从未被拆封过的盐酸氟西汀。思忖半晌,他将胶囊一颗一颗从锡箔板里扣了出来。包装丢进可回收垃圾桶,药物丢进有害垃圾桶。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第二天上午,邵麟打车去了城里一片别墅区。虽说小区离市中心只有半个小时的车程,但整体绿化做得极好,高大的樱花树开得如火如荼,像极了一片粉云,将矮小的两层楼建筑隐匿其中。
“叮咚——”
红木大门被推开,邵麟礼貌地打了个招呼:“贺老师。”
“进来,快进来。哎,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还带了东西?”
虽说是在家,但男人穿的也颇为考究,一身精心熨过的衬衣,外面套着一件价格不菲的白、蓝、红三色的北欧风毛背心。他眉骨略高,鼻子刀削似的,嘴唇薄而锋利,笑起来有两道淡淡的法令纹,年龄大约在四五十左右。
这位正是燕安大学知名心理学专家贺连云,S国心理学协会前副理事长,千人计划招聘回来的心理咨询高级督导。
邵麟拎着一瓶格兰多纳21,笑道:“贺老师对外咨询费两千块一个小时,我这点心意算什么?还是我白捡了便宜。”
对方嘴角微勾:“我以为上次之后,你再也不会来了。”
贺连云是业内专家推荐给邵麟的心理咨询师。虽说邵麟一直都很“表面配合”,但从头到尾就在睁眼说瞎话,贺连云也非常无奈。
“我改主意了。”邵麟温和地说道。
“是好事儿。”男人也跟着在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说明你终于决定面对它了。规避问题、逃避痛苦,往往是人类心理疾病的根源。”[1]
邵麟眼底散着淡淡笑意,一咬下唇:“M。ScottPeck。”
“炫耀。”男人十指扣于身前,换了一个更舒服的位置,“说实话,我依然保持上次的观点——我们之间很难建立咨询师与来访者之间的关系,但无论你想说什么,哪怕你想再编一个故事来骗我,我依然非常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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