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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第1页）

昭岚军锋锐骁勇，多是步兵铁甲，因此行军较慢，然毕竟是中原闻名的军队，加上容毓亲征用兵有道，从长乾都启程，仅仅半个多月的时间就碾过灞州防线，侵入到西尧国界里来。

蜀地地势崎岖，素有天险之称。尧军刚烈，每每相逢都是搏命厮杀，是以战况很是胶着。容毓调遣得宜，先叫轻骑诱敌，调走他们前锋部队，巧妙地引入了山谷之中，忽然伏军四起，将尧军绞杀过半。紧接着更不停歇，便开始攻城。

昭岚军势如破竹，将几个临近城池相继攻破，待跨过姚关直逼西尧腹地，九蓉都便仅剩了东边的庆叶城。

经过一个来月的奔走厮杀，昭岚军略显疲态，士气却一路高涨。得利于容毓运筹帷幄，总能四两拨千斤地点入敌军要害。待兵临庆叶城下时，容毓命离城关三百步扎营，让将士们稍作休整。是夜，庆叶城楼头燃起灯火来。

中军营账内，容毓这么些天也终于得空坐了下来。昭王殿下行军时向来与昭岚军将士同起同居，并无半分在王府里的奢靡。大帐简陋，战事忙时甚至连床都不叫人搭，铺一层垫子席地而卧，随时预备着挥师夜袭。

但这次扎寨，他却在军帐里支了一张九尺的竹骨睡踏，连地面上都覆了层狐裘。

岑青看在眼里，微有些奇怪。远处的庆叶城城关在暮色中如波涛连绵起伏，城墙不高，地势也平坦，护城河窄窄一条环城滔滔，怎么看都应是个小城，殿下何以摆出一副要作长久之战的架势？

容毓坐在案前，低低抿了口蜀地特有的绿豆凉糕，甜丝丝的味道，他不禁笑了一下，忽而问道：“长乾都带来的王厨子怎么样了？”

大战在即，他看了半日沙盘却开口问厨子的事情，岑青愣了一下，道：“王师傅前儿水土不服，又亲眼见着血流漂橹，有些晕眩呕吐。也难怪，他一个厨子，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容毓笑道：“倒难为他了。若不是他做竹筒八宝甜饭最是好吃，本王也不会非要带着他来。”

“殿下可是饿了？王师傅身体不适，末将可以命炊房的弟兄给您烤点儿肉干送来。”

容毓打了个呵欠，将手里书稿合上：“本王不饿。你去罢，好生休养，明日咱可又有一场恶战呢！”说着，不知为何他狡黠地笑了一下，面上竟闪烁着几分雀跃。

岑青道声是，在心里摇了摇头。都说昭王容毓好战，果然没错！可别被他这阴柔秀美的外表给骗了。有仗打便这么高兴，岑青这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

百里开外的昭岚军大营都灭了灯火了，聚集在庆叶城城关之下的军将们却了无睡意。

姜辞银铠披挂坐在城墙上，盯着那处的大营发呆。

夜里凉，晚风刮在皮肉上生疼。几点疏星挂天际，玉斗垂天，在广袤的地势上更显得城关与守将低微渺无。那里重重错错的营帐，一个个小山包儿似的，连绵不绝，一眼望不到尽头。

容毓在那些山包儿里面吗？姜辞怔怔看着，眼睛都睁的有些酸胀。却依然觉得如梦中般不真实。

而他身后，密密麻麻歇在墙根守在楼头的姜家军却肉眼能数得过来。

五千。他们用来守城，抵御那十七万钢铁雄师的，仅仅五千兵马。

姜辞愈加迷惘。当日高丞相听闻容毓接连夺城径直杀往九蓉都，越发连姚关都被击破了，竟半点不见惊惶，反倒抚掌而笑。满室面面相觑，他更是笑得停不下来。到了最后尧王忍不住了，问他如今敌军已然兵临城下，在攻破一个庆叶城那么铁蹄便直接碾到帝京九蓉城关，如此危如累卵，丞相何故发笑？

高相且住了笑意，道：“危如累卵倒还未必。臣有一计，无需耗费兵卒，只消遣一人前往，敌军自然退去。”

尧王忙问是谁，高弈一捋须，随手往姜辞面门上指来：“他。”

尧王越发不懂，高相却并不再多言，转而问姜辞：“少将军，如今西尧危急，你可愿为国披甲，去征讨那贼人容毓？”

姜辞喉咙上下动了动，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来。

高相面色一沉：“难道，知道此时你依旧要为昭王开脱？”

“不是……我……”姜辞急了，话更不会说，面红耳赤地看着高相。

高相道：“也罢。看来，二少将军此次是打算作壁上观。那么本相指派旁人亦可。嗯……便叫姜陌去罢！老将军宝刀未老，使得那一手环铃刀攻无不克，必能一刀将那容毓首级斩落来。”

一听这话，姜辞浑身一个激灵，忙上前猛地跪倒道：“臣有罪，臣愿前往！还请丞相实在……实在无需劳动父亲。”

他愿领兵，丞相果然欢喜，道是要嘉奖他忠勇，特许他带一彪人马前去迎敌。高弈道：“记得前些日子姜家军新来了五千个小将士。姜将军带上他们即可。”

五前姜家军新兵对上十七万身经百战的昭岚军将士，怎么看他们都是前来送死的。将士们想不通，姜辞也不明白，高丞相何以作如此安排。

随着天际一丝丝泛红，透过云纱染在天边，血似的。姜家军将士们的心肺也渐渐滚涌起来。就好似慢火煮茶，燃烧在内里的火炙烤着，将强压心里的血一点一点，煮得沸腾开。

庆叶城城门重重地打开，尖锐的门轴声刺入每个人的心口。姜辞一回头，姜家军稚嫩的脸颊上都是壮士赴死的悲烈，他们与他目光相触，举起割破了皮的两指，将两道鲜血横贯着抹到脸上。

挥师出门，姜家军毫无惧色，黑压压立在吊桥前，将庆叶城牢牢护在自己铠甲下的赤胆忠心之后。

听得一声马嘶，姜辞束了白驹横枪立于阵前。他们区区五千人，对面如汪洋一般的昭岚军，阵前停了一辆垂纱小车，烟笼着车内光景，只辨出隐隐约约纤瘦玲珑的身段。忽然车中人稍稍示意，便有人挑起门前帘子来。

虽早有准备，姜辞在远远看到那张脸的瞬间心脏一阵狂跳。

容毓安然坐在轿厢，如玉松挂雪，修竹拢梅，看向姜辞，眉眼间一霎交织了炽热的欢喜和爱怜。二人不约而同地对望，沉默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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