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莫钟书也不记得他们爬上跳下了多少回,直到李长义玩累了,两人才回到河边。李长义伸手去抓鱼,他一双手好像带了粘性,只要有鱼游近,双手轻轻一探一合就能把它牢牢抓住,然后往岸上一抛。不到一刻钟,就有十多条鱼儿在岸上蹦蹦跳跳,尾巴重重的拍打着沙地。莫钟书自知没有他那样的本事,就在岸上捡鱼,把那些个头不大的又扔回到河里去。
莫钟书看出来了,李长义这一手工夫起码也练了五六年,他准是在渔岛上长大的,难怪黑成那样。
两人捡来干柴就在河边生起了火,一边烤干衣服一边收拾鱼。李长义拿出一柄弯月形的短刀开始剖鱼。莫钟书身上没带刀,便捡了两根筷子粗细的树枝,伸进鱼嘴里,顺着一个方向绞了几圈,然后将树枝拔出。李长义又瞪大了眼,鱼的内脏竟然被那两根树枝都绞了出来。
莫钟书笑笑。许多时候船只靠港停泊,船员却因了种种原因不能下船,这期间无事可做,钓鱼便是除了聊天睡觉之外最常见的消遣,鱼钓上来之后,海员们出尽法宝地收拾,吃不完就在生活区的甲板上拉起绳子晒鱼干。他就是从一个老轮机手那儿学到这手绝活的。
两人又摘了鱼鳃,刮了鱼鳞,然后拿到河里去洗。不大一会儿工夫,十几条鱼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
李长义又挑了几根长树削尖了一头,穿过鱼肉,然后放到火上烤着。虽然没下任何调料,烤鱼的香味还是渐渐散发出来,不时还听到鱼油滴到火上发出的嗞嗞声。
两人被那声音勾得食指大动,直吃得肚子溜圆,才意犹未尽地站起来。
莫钟书取水来浇灭了火,拎起剩下的两条烤鱼,这会儿天还没黑,苏直他们估计还没吃晚饭,正好给他们加菜了。
两人边往书院走,边兴致勃勃地东拉西扯,又相约着明日再来。李长义觉得从悬崖上跳水十分好玩刺激,只是这般跳下来,不能象在河边那样脱衣下水,上岸后还得烤干衣服,有些麻烦。
莫钟书给他出了个主意:“你去找周奎,每次给他十个铜钱,让他申时末刻把咱们的干衣服拿到河边。这样上岸就可以有干衣服换了。”他其实是想照顾苏直,但拿不准苏直是否会拒绝,谢一鸣那种人更不象是个能接受别人好意的,唯有周奎,比他们大了两三岁懂事许多,相信他不会曲解自己的善意。
十日之后书院里休沐,回到莫府,老太太已经知道莫钟书让苏直也进书院读书的事了。她强压下心头的不愉快,叫秦嬷嬷找出苏直的卖身契,递给莫钟书:“拿去吧。”
事情太过顺利,倒叫莫钟书愣了一下,呆呆地望着老太太。他本来以为得等上一段时间找准机会方可和老太太提这件事,甚至要费上好一番唇舌才能说服老太太。
“你回来不就是想和我要这个吗?”老太太神色落寞,心底蔓延着孤苦的无力感。这就是她费心费力养大的孩子!可是这能怪他么?是刘姨娘和林嬷嬷想方设法地把苏家推进他的视线之中,只为了叫她们祖孙离心,妄想让莫钟金取而代之。一想到这,老太太又咬牙切齿起来,就算没有这个孩子,她也不可能接受那些白眼狼。唯一让她安慰的是,这孩子和他姨娘一样善良,她顺了他的意帮了苏家,他总不能舍却晚年无依无靠的自己吧?天意,这都是天意!要是自己还有一儿半女在这世上,何至于要如此把希望寄托在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身上。诸般念头走马灯一样连番闪过,老太太除了叹气还是叹气。
莫钟书望着老太太失落的眼睛,很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嗫嚅好一会儿,最后却还是闭上了嘴巴。这些年来在莫府里与老太太相依为命,老太太的心思他清楚。到书院的第一天,他打开带去的包裹,发现除了换洗衣物之外,里面还有一沓小额银票和一大包的碎银铜钱,当时他心中真的很感动。老太太有的是钱,虽是个女流,却极讨厌琐碎的事情,平日只在月初交给管家的几张银票就诸事不管,他毫不意外老太太会给自己银子,但料想不到她会细心周到地换成小额银票和铜钱,只是为了让自己花用起来更方便些。其实书院位于半山之中,里面有吃有住,老太太给他准备的银子完全找不到花费之处。
但他不是老太太养的宠物,不可能象小猫小狗那般毫无主见完全听命于主人,他有自己的思想意志,只愿听从自己心灵的支配。
莫钟书到底不是个善于辞令的人。他是真心不想和老太太作对。可是苏直身上背负着苏姨娘一家的希望,只有帮助苏直站到一个起码要衣食无忧的位置,他才能放下苏大山那个大包袱。帮苏直,其实是在帮他自己。
老太太只淡淡问道:“苏直去读书了,谁来照顾你呢?把二柱或阿贵带去书院吧?”
莫钟书陪笑着摇摇头,他不是莫钟宝莫钟银那种富家少爷,连梳头洗脸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心里想着,嘴上就说了出来:“我是去书院读书,又不是去享受的。再说,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挨饿受困的苦我受不了,但照顾自己的能力还是有的。要是连这么点事都做不了,还能做什么?”
二柱和阿贵,他早有安排,自己在书院里抽不出身,田地却越买越多,大富一个人忙不过来,只能派这两人去给大富打下手。
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孩子越来越有主见,已经开始脱离她的掌控了。虽然只不过离开了十天,这孩子一回来,她就已察觉到他气质上的变化,也许他早就在为这一天做准备。她忽然就很想知道,如果有一天,他不再受制于任何人,将会是如何一番光景?
正文 第21章 偷桃
这一天,王夫子课上给大家讲到《论语·卫灵公》:“子曰:‘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他停下来问:“君子固穷这话该做何解释?”
下面又是一阵鸦雀无声。莫钟书也做老僧入定状,在一个小课堂上出风头没有任何意义,只会招来别人的嫉妒,得不到一点实质性的好处。
好一会儿,才听得谢一鸣说道:“道德高尚的人,要能够安守不得志的状态,安贫乐道,不失节操。”童稚的声音中透着微微的得意,夫子的问题,只有他能回答得出来,他是有意等大家都安静一会儿了才开口的。莫钟书心中微哂:“这就是古代的学霸,不过这小学霸的水平还有待提高。”
王夫子摸摸胡子微微点头,似乎不是特别满意,又点了莫钟书的名:“你对这话是怎么想的?”
莫钟书只得站起来:“我认为这话要结合下面一句来理解。‘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这话的意思,面对困厄,君子会坦然处之,小人却就胡作非为了。是以君子所为,无论贫穷也好,富贵也罢,当要坚持自己的原则,不以贫穷而不择手段,也不以富贵而骄人。”
王夫子点了点头,又问:“那圣人为何要说这句呢?”他可是听人说过,莫钟书才三岁就开始置买田地谋利,小小年纪,利欲心也太强了。
“圣人说这话,并不是让君子安于贫穷,而是劝诫世人安于本心。孔圣人还有一句话:‘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钱财地位是人人都向往的,但如果不是用正当的方式得来的,君子是不接受享用的;贫穷低贱是人人都厌恶的,但如果要用非仁道的方式摆脱困苦,君子是不屑做的。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用孟子的话来说,就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王夫子终于满意地点头,总结道:“读书不能光盯着那几个字,要结合上下文和相关文章典故来分析,这样才能理解得透彻。”他特意看了看两个得意弟子,莫钟书年纪比谢一鸣还小几岁,但理解力却还强出许多,听说原先莫府家塾里的那位先生不过是个落拓秀才,想不到教书育人上竟独有一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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