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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没见过我爸一口气抽那么多烟,”她说,“我当时觉得我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用男性的身份活了十几年,突然之间,她要重新开始,以另一种性别走完剩下的人生,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变化。
“我只想快点高考,走出这个地方,远离所有知道我过去的人,”她顿了顿,又说,“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被外界当成一个女生,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人生体验。比如面试官会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工作中有时候会被上司揩油,走夜路的时候会提心吊胆,这些是她作为男性时从来没有想过的。
“我不想做女人活过剩下这半辈子,也不想做男人,”她说,“可惜就只有这两个选项。”
她至今还是没有做手术。没钱是一个方面,不愿意逼迫自己去接受确定的身份是另一个方面。她并不把自己当成女性或者男性,也不想按照社会既定的性别模式做事。
“你看,”她拿出了身份证,上面的照片还是她短发的时候,和现在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它框死了我们只能是男,或者女,但其实性别远不止这两种,不是吗?”
“把所有人全归纳成男性和女性,确实是太狭隘了。”
“说实话,”她静静地看着床上的人,“我都不知道我算是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你知道你喜欢他,这不就够了吗?”
韩晨轻轻地摇头:“你觉得他会接受一个身体有畸形,永远也无法生育的对象吗?”
“什么叫畸形?就算生物学上是纯粹的男性,下面不长得千奇百怪吗?”
韩晨突然笑出了声,而且一笑就停不下来了。所以她的脸红也不知道是因为话题过于羞耻还是因为缺氧。
“每个人的接受程度都不一样,”他挠挠头,“我觉得你还是直接问他本人比较好。至少就我看来,陈校长是个很开明的人。再说了,今年是重置年啊。”
这话就像万金油一样,可以让任何犹豫不决的人下定决心,然而韩晨摇了摇头:“如果他不接受,或者表现出不舒服的话,我就在这里待不下去了。哪怕只有这半年,我也想离他近一些。”
现在冯诺一知道她当初为什么看到传单就决定来支教了——传单上的照片是纳湾小学,上面是陈念东和孩子们在操场上举办运动会的影像。就算相隔十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当初走进教室的那个老师。
“那就年底吧。”冯诺一说。
“什么?”
“12月31号,你把一切都告诉他,”冯诺一打了个响指,“这样既不会影响你这一年的相处,也不会影响未来他对你的评价。如果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
“真的要说吗?”她看上去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冯诺一说,“听完你再决定好了。”
郑墨阳被情人从宾馆赶出去逛了一圈,回来已经快傍晚了。他进门的时候正遇上韩晨出来,脸上带着奇异的神情,连他和她打招呼都没有反应。
“你们说了什么?”郑墨阳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些,床上的人精神似乎比之前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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