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说押送小儿东去长安,如何又选南北路?”
“兵法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那盗马贼狡猾之极,若不是已混入城中,则必定在城里有其耳目。卑职想了条稳妥计策,不愁那马贼不上当——先派一队兵马,用一辆厢车,再弄一个小儿替身坐在车里,出东门走大道,露些破绽给那马贼;而后再派一个人扮作平民,一人独骑,带着那小儿装作绕道走南路或北路,仍露些破绽给那马贼,马贼见了,必定得意轻敌,偷偷尾随真小儿。卑职在半路上埋下伏兵,小儿带到那里,故意下马休息,等马贼来劫,一举擒获。”
减宣大喜:“那就选南路,城南湋河口,左右河滩泥泞,只有一桥通南北。你速去部署,多带人马,多设几重埋伏。湋河南边是郿县地界,我发书召郿县县令,率人马前来协助。只是不知派何人带那小儿出城诱賊为好?”
成信闻言,忙躬身道:“卑职愿往。”
减宣更加高兴:“此是成败关键,也只有你能胜任。就这么定了,你们速去安排部署,时辰就定在黄昏酉时,成信带小儿到桥北口,等贼人出现,南北夹击。”
众人领命退下,各自去准备。
柳夫人乘车,卫真骑马护从,到了长陵邑。
当年那长陵圆郎虽然职位不高,但也算小富之家,长陵圆郎因为那场火灾被处死罪,其家也随之败落,如今住在窄巷中,一小院仄暗的门户。
柳夫人下车,轻轻敲门,开门的是一位中年妇人,是长陵圆郎的儿媳张氏。
柳夫人忙笑着问候:“嫂子好!”
张氏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柳夫人?原来是你!快快请进,有好些年头没见了,竟认不出你来了。浅屋陋房的,都没个干净地方让你坐……柳夫人今天忽然光临,有什么事吗?”
柳夫人忙道:“说哪里话?又不是外人。因为好久不见,来拜望一下老太太,”
“婆婆已经过世了。”
“哦?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春天。”
柳夫人听了,说不出话,半晌才叹息一声:“竟是来晚了,都没看到老太太最后一面。她的灵位可在?我去拜祭拜祭。”
张氏引柳夫人进了堂屋,昏暗中见正面木桌上摆着两个灵牌。柳夫人忙走到桌前,跪在地下,想起儿时受过老太太的慈爱,诚心诚意,深深叩拜,心里默祷了一番,良久,才起身。
张氏问道:“柳夫人今天来,恐怕还有其他事情吧。”
柳夫人道:“本来还想问老太太一桩旧事,谁知她已作古……”
“什么事?”
“三十几年前,长陵那场大火。”
“那时我也还是个小姑娘呢,你就更小了。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只是我丈夫编修史录,觉得其中有些疑惑,我想起老太太亲历过那场火灾,所以才来探问。”
“我婆婆在世时,也常常念叨那场火灾,说我公公是被人嫁祸,冤死的。”
“哦?她是怎么说的?”
“说火灾前几天,我公公就曾发觉事情有些古怪,那几天,每到半夜,就有几个人偷偷搬运箱子到高园便殿,藏在殿后的一间寝房里,一共搬运了有七八只箱子。他见那些人穿戴着黄门衣冠,知道是宫里的宦官,带头的一个看冠冕服饰,职位还不低,所以不敢去问,装作没见。白天趁人不在,他偷偷溜进去,打开那些箱子,里面全都是竹简。后来,到那天,高园便殿忽然起火,公公带人去救火,发现起火地点竟是那间藏箱子的寝房,公公怕那几只箱子里的竹简很贵重,便冒火冲进寝室里,火又大、烟又浓,什么都看不见,他随手乱抓,只抓到一根残简。不知道谁在寝室里外邻舍都浇了油,所以那火很快燃起来,根本扑不灭,把大殿都烧了。第二天公公就下了狱,被判失职,送了命。”
“那根残简还在吗?”
“在,我婆婆说那是公公冤死的证据,一辈子都珍藏着,却也从来没机会给人看过,更不用说申冤了。”
张氏说着走到灵牌前,从灵牌后面取过一条细长的布卷,打开布卷,里面一根旧竹管,管口用布头扎着,她解开布头,从竹管中倒出一根竹简,竹简已经发霉,一头烧得焦黑。
张氏将竹简递给柳夫人,问道:“不知道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柳夫人接过竹简,见简上写了一行字,是古字,也认不得。便道:“我丈夫大概能认得,这竹简能否借用两天?”
张氏道:“都已经三十多年了,现在婆婆也去世了,我们留着它有什么用?柳夫人尽管拿去。”
柳夫人拜谢了,又寒暄几句,留下带来的礼物,告辞回去。
赵王孙找来一把黑羊毛,让硃安世粘在脸上作假胡须,好遮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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