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赫延的眸光淬着冬夜的寒雪,几乎摄住她的呼吸,而后眼前一片黑暗,在这无望的夜色中,耳边尽是剑刃划破之声。
她浑身寒战,直到听见城门之上落下一道威严冷声:“赵赫延,住手。”
血腥味渗透在落雪的空气中,黎洛栖在这片窒息里睁开双眼,无数的烛灯照亮永庆门前的长街,却照不透那一道暗影下的幽深。
“大周与辽真万千子民之安危,赵将军是否要凭一己之力让他们重入火海。”
黎洛栖的手腕让人紧紧攥着,抬眸便见这城门之上伫立的黄袍长影,于火光中猎猎沉浸,心头猛然骤紧——
“赵将军不顾两国邦交,我辽真也不必在此议和!”
此时的耶律焙握着左臂,指缝间透出血珠。
永庆门之前,天子脚下,赵赫延砍了辽真使臣,黎洛栖浑身泛凉,大周皇帝一定不会放过他的……
“耶律王子,当真是来议和的么?”
赵赫延的声音灌着冷霜落下,脸上的血痕将他肌肤衬得更加苍白。
“赵将军,把剑放下!”
这时,城墙上传来大臣焦灼的谈判声。
黎洛栖看到赵赫延的右手握着长剑,有血透过手腕滴滴滚出,素凉的指尖覆了上去,无声地劝说。
“陛下,为了给辽真使臣一个交代,赵将军若还不肯放下兵刃,我们只能命弓箭手护卫。”
黎洛栖看到站在皇帝身侧的刘国公,还是那一撮胡子,还是那样眯起的眼神。
而皇帝冰冷的目光看向赵赫延,她不知道这两位昔日的至交为何会走到今日,更不知道皇帝为何会抬起手,让巡防营的弓箭手将箭刃对准赵赫延。
同一瞬间,她扑到了赵赫延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脖颈,几乎用她弱小的身躯挡住所有的危险。
赵赫延气息一沉,他能感觉到怀里颤抖的身躯,柔软却又倔强,忍着呜咽的哭腔和他说:“夫君,放下剑,我带你走。”
“洛栖。”
揽着纤腰的手臂紧了紧,“我不能。”
她拼命摇头,哭了出来:“不值得,夫君。”
“赵赫延,你若是再不放下兵刃,我们便下令放箭!”
城墙之上传来的催促声就像一道催命符,黎洛栖握着他的手腕,轻声道:“夫君,我想回扬州了。”
赵赫延眸光微动,就在箭矢落下的前一瞬,他将手中长剑执向拦在身前的耶律焙,堪堪在离他脚边毫米之近的地方,停住了。
那双狭长的眼眸淬血般看向城墙上的帝王,弓箭手的弦拉满,箭在弩上,刘国公看着帝王的眼睛,沉静如墨,是杀,还是不杀。
忽然,不远处传来盔甲步声,众人望去,是巡防的羽林卫,为首的男子身形高挑挺拔,列队之间全部护在了赵赫延身前。
“家兄唐突辽真使者,羽林卫统领赵赫时愿替身领罚。”
少年的声音落下,单膝跪地,头上长翎盔盖让他挟在臂间,黎洛栖看着这副少年挺拔后背,护在兄长之前,心腔震震。
母亲说,父亲和弟弟被抽调去巡防……
而在他话音一落,身后一众将士单膝跪地,齐声喊道:“臣愿替身领罚。”
黎洛栖眼眶蓦地一炙,她忽然想起祖母曾说过,赵家那位已故的世子爷,死在了辽真手中,如今他们守卫的大周朝,却要他们向杀戮者低头。
黎洛栖脸上的泪一直往下落,她握着赵赫延的手,却是借着他的力量才能站直。
跪在身后的将士,他们没有见过宫宴之中的繁华,却要为之奉上自己的血和命。
“赵赫时,官降两级,谪羽林卫校尉。”
“臣领命。”
皇上的声音落下,黎洛栖看到赵赫延唇角微微勾起的冷笑。
“赵赫延,褫夺定远侯世袭之位,以慰耶律王子受刺之痛。”
高位上的皇帝声音冷漠无情,黎洛栖看到赵赫延眼眸抬起,一如当初她在屏风内初见时那般孤傲破碎:“谢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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