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我们就不清楚了……”
让黎洛栖一问,几位年轻军眷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那些文臣在朝堂上自成党派,我们武将跟他们莫说是交好,有时候吵起架来都会吃亏……”
“是啊,现在大周正与辽真议和,薛将军却突然出事,双方各执一词,总想把这件事盖到对方头上。”
黎洛栖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面前一位军眷突然道:“等等,少夫人。”
端茶的素手蓦地一滞,几滴滚烫水珠落在手背上,黎洛栖心跳莫名加快,就听面前的军眷道:“这是我刚点的茶,您尝尝。”
黎洛栖看着她端来的茶盏,微微一笑,落在桌下的指尖擦掉手背上的热水,颔首道:“有劳。”
一整个下午,黎洛栖都在应酬军眷们,终于等到该送客了,从临水居走到定远侯府的大门,又是小半个时辰,一路上大家走走停停地说话,好不容易给她们一一送上马车,相约下次马场再见,这才作罢。
黎洛栖还想着方才从她们口中听说的弹劾,这些军眷品级较低,现在大周朝的武将跟文臣又都因为辽真战事而一点就着,具体表现为,你说的我通通反对。
再加上大周朝有律例,不可杀言官,于是,文臣骂起人来那真是毫无保留地输出。
“去母亲的兰亭院。”
黎洛栖是这么想的,军眷们不知道,不代表母亲不知道,然而等她刚到兰亭院,才发现定远侯也在,刚才跟军眷们一耽搁,这不就到了晚饭点了。
属实有点尴尬了。
“洛栖来了,去加双筷子。”
侯夫人周樱俪都没问黎洛栖要不要留下来吃饭,总之就这么安排上了。
第一次跟定远侯吃饭,黎小娘子表示很紧张的,然而心里揣着弹劾的事,父亲在反而能拿到第一手资料。
就这么拘谨不失礼貌地寒暄了几句后,黎洛栖打好腹稿,抬头朝面前这位脸色和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看的侯爷父亲问道:“父亲,儿媳有个问题想请教您。”
果然,她忐忑的话一出口,面前的侯爷浓眉一皱,显然是不想听,周樱俪见状,直接道:“洛栖,你说。”
她压着紧张的小心脏,“我听说,今日有人弹劾世子……”
“啪!”
话没说完,定远侯手里的筷子就砸到桌上了,吓了黎洛栖一跳,紧接着周樱俪也拍了筷子,黎洛栖抓着手帕,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周樱俪:“吃饭还挂着一张脸,你在朝堂上憋闷气回来就给我脸色看了,又不是府里的人惹的你!有种你骂回去啊!”
黎洛栖清瞳睁睁,就见定远侯再次抓回了筷子,朝黎洛栖扯了扯唇角,沉声道:“吃饭。”
黎洛栖瞟了眼母亲,两个人仿佛雌雄双煞,她现在真是无异于火中取碳:“儿媳就是想知道为什么弹劾世子……”
她音量很轻,生怕再触逆鳞。
定远侯沉了沉气:“谏官呈上了一封密信,是来自兖州的民愿书,通篇控诉定远军在当地的屯兵如何抢占粮食,迫害百姓,致使民怨四起,后又说我定远侯府奢靡享受,贵妾众多。”
听到这,黎洛栖眉头皱起,定远侯府奢不奢靡她不好判断,毕竟她一个扬州小百姓确实觉得挺奢靡的……
但贵妾众多的话,她住的扶苏院是没有的,至于这兰亭院和她那个便宜小叔的桑梓院有没有,她就不好说了,于是绕开这个话题,黎洛栖觉得问题最大的就是那封民愿书,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这是一封诽谤信吗?”
后面的话她不敢问,若说这是一封“告密信”,就是坐实定远侯府的罪名,估计会被扔出侯府了。
“信口雌黄的诽谤!”
定远侯这脾气有够炸的,一旁的侯夫人脾气就比较冷静了,“既然已经派人去兖州查明,你且放宽心,难不成这一天真相不明,你就一天憋着气上朝么,若是又说错什么话,便真是中了对方圈套。”
黎洛栖低头抿了口汤,觉得有些不对劲:“父亲在此前可有收到民愿书?”
定远侯凝眉:“哼,告的就是侯府的状,这些人又如何会事先让我知道!”
“那就不对了。”
黎洛栖话音一落,对面的侯爷夫人脸色微怔,朝她看了过去:“难不成告我的状,还得先通知我一声?”
“方才父亲说兖州是屯兵之处,那么庞大的队伍难保不会出人渣,而这些百姓的诉求是定远军抢占农田,那能直接管束这些人的,是定远侯啊,他们为何舍近求远去告御状?我在扬州也见过被官吏压榨的百姓,能往上告一级就是通天本事了,这些百姓如何能告到圣上面前?”
她这一问,面前的侯爷和夫人就互相对视了一眼,周樱俪挑了下眉:“看吧,都猜出来了。”
定远侯轻咳了声,两人都没有惊讶的神色,显然黎洛栖说的,他们都知道。
看来是她班门弄斧了……于是低下头继续夹菜默默吃了起来。
“现在就算没这桩案子,提刑司到了兖州也能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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