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清静。
4
我在雪梨绿街开了一家私家侦探社。换句话说我是私家侦探。招牌上这样写着。
招牌用平假名写当然有原因。因为雪梨的绿街没有一个人看得懂汉字。
事务所是六叠榻榻米左右脏得可怕的房间。墙壁和天花板都带有讨人厌的黄|色斑剥污点。门装得不好,一打开就关不上,一关上又得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打得开。玻璃门上写着“私家侦探社”。门的把手上挂着“在”或“不在”表里两面不同文字的牌子。“在”朝外时,我在事务所。
“不在”朝外时,就是我外出了。
不在事务所时的我,不是在隔壁房间睡午觉,就是在比萨店里一面喝啤酒一面和女服务生“巧莉”聊天,二者之一。“巧莉”是比我小几岁的可爱女孩子。混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虽然如雪梨之大,但混有一半中国人血统的女孩子,却除了“巧莉”就没有别人了。
我非常喜欢“巧莉”。我想“巧莉”应该也喜欢我吧。不过确实怎么样我并不清楚。别人在想什么我完全搞不懂。
“私家侦探这一行赚钱吗?”“巧莉”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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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赚钱哪。”我回答。“可是所谓赚钱,只不过是钱进来而已不是吗?”
“你真是个怪人。”“巧莉’脱。
“巧莉’讲不知道我是个大富豪。
5
挂着“在”的牌子时,我大概都坐在事务所的塑胶沙发上,一面喝着啤酒一面听葛雷顾尔德的唱片。我最喜欢葛雷顾尔德的钢琴。光是葛雷顾尔德的唱片我就有三十八张。
我早晨第一件事,先把六张唱片设定在自动换片的转盘上,一直不停地听着葛雷顾尔德。然后喝啤酒。葛雷顾尔德听腻了之后,偶尔会放平克劳斯贝的“银色圣诞”。
“巧莉”则喜欢“AC八℃”。
6
虽说是“私家侦探社”,但几乎没有客人上门。雪梨绿街的居民从来没有想过解决什么事情还要付钱这回事。而且他们该解决的问题实在太多了,与其——一解决,不如习惯于想办法怎么跟问题妥协下去。不管怎么说雪梨绿街对私家侦探来说绝不是一个容易居住的地方。
非常稀有的情况,也有客人被“价格便宜”的字眼吸引而来,但那大部分…那当然是指对我来说而已…却是非常无聊的案件。
例如“为什么我们家的鸡会变成两天才生一次蛋呢?’”或者“我们家的牛奶每天早晨都被偷走,请你把犯人抓起来教训一顿。”或者“朋友借了钱不还,所以你可不可以假装暗示他,要他还我。”之类的。
这些无聊的请托,我一概回绝。你说不是吗?我可不是为了解决谁家的鸡或牛奶或小器的借款才当私家侦探的。我所期望的是更戏剧化的案件。比方说身高两公尺长,戴着蓝色义眼的管家,坐着黑色豪华轿车来说“为了保护伯爵千金的红宝石,可否请阁下助一臂之力。”之类的。那种案件。
不过澳洲并没有什么伯爵千金。不用说伯爵,连个子爵、男爵都没有。真伤脑筋。
因此我每天每天都非常闹。我剪剪指甲、听听葛雷顾尔德的唱片、擦擦骨董自动手枪,或在比萨店和“巧莉”聊聊天,以打发时间。
“你也别再做什么私家侦探这种笨行业了,找个正经事,好好安定下来不好吗?”“巧莉”这样说。“做个印刷工人之类的工作嘛。”
印刷工人哪,我想。这也不坏。跟“巧莉”结婚,然后当个印刷工人,这样也满不错的。
不过现在我还是个私家侦探。
7
那个穿着羊衣服的矮小男人从门口进来是星期五的下午。打扮成羊模样的矮小男人快步走进房间之后,便探头出去看有没有人在后面跟踪,确定没人之后才把门关上。门怎么也关不上,我帮着他,两个人总算把门关上。
“你好。”小男人说。
“你好。”我说“嗯”
“请叫我羊男。”羊男说。
“幸会,羊男先生。”我说。
“幸会。”羊男说。“你就是私家侦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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