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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沈梦怜忿道:“你好无礼!”欲待挣出,却觉手腕奇痛,如加了一道正不断缩小的铁箍,几将她手腕骨头折断,痛得眼前漆黑,冷汗涔涔而下。

薛思过皱眉道:“一个习武之人欺压寻常乡民已然不该,何况还是位女子。”伸手在那人肩头“曲池”一拍,泄了他的手劲,沈梦怜方长长缓过一口气来。

那人冷道:“薛少侠,你莫被这妖女的假象蒙了,她体内内力充沛,怎会不懂武。”薜思过一怔,“她明明全无抵抗之力,怎会内力充沛?”思绪一岔,出手之人又道:“既是个会家子,那就无甚忌讳了,我倒要试试这女娃到底有多大能耐,敢在诸英雄面前搞鬼。”音未落,已出手一掌打向沈梦怜。沈梦怜一躲,哪里闪避得开,被一掌击在胸口,人立刻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击飞开去。薜思过低呼一声,抢先窜了出去,将她扶住,只见沈梦怜口鼻溢血,一动不动,一拭脉息,也在游丝之间,忍不住讥道:“阁下真是好掌力,这女子哪有一丝武艺,你一掌将她打死,今后传至江湖,真得要名声大噪了。”出掌之人怔道:“我方才明明测出她有内力,怎会如此不经打,她死了,魔剑又在何处呢?”

薛思过一轩眉,沉吟道:“江南小村,沈姓女子。莫非魔剑传言不是应在她的身上。莫非这纯粹只是骗局,就如二十年前的那场魔剑风波一样,天昏地暗,血流成河,到头来只是一场骗局罢了?”二十年前的事,薛思过自然未亲历过,但他曾多次听他的父亲薜楚白提及,而今娓娓讲来仍具震憾,令众人为之悚然。又见沈梦怜僵卧地上,疑她已死,纵心有不甘也无计可施,相顾无言,纷纷星散开去。

薜思过见人散尽,急忙扶起沈梦怜,从贴身锦囊内取出一丸药,捏破蜡层,塞入她口中,暗忖:“如此重伤,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耳听得路边草丛中传出急促的呼吸声,疑是方才几人心有不甘,偷偷潜回暗窥,不免愠然,喝道:“谁?”岂料,却从树后走出一个妙龄女郎来,未睹其容,先闻其笑,“薛少侠果真了得,耳目如此聪辨。只是我听说历来魔剑现世,总血流成河,今日却被少侠三言两语轻轻而释,少侠可真有我朝太祖皇帝杯酒释兵权的王者之风了。”

薛思过问:“什么意思?”女子道:“我只是不明白少侠好不容易平了这风波,却为何要再救这祸害,让她再掀风浪。”薜思过道:“她只是个不相关的人,无端受了牵累而已。”女子道:“为魔剑死的人何止千百,怎么她就是无辜之人,她既掀起风波就不是无辜之人,而是关键之人。江湖中人为争魔剑而争夺她,她所到之处只怕会风云变色的。”薛思过惕然,“你想怎样?”

女子道:“少侠做到此步不妨功成身退,将这个大麻烦交给我,我带她回‘弱水宫’让弱水娘娘来照顾她,岂非是两全其美。”薜思过失笑,心道:“什么杯酒释兵权,你是想三言两语把人骗走,”口中漫应了一声“原来你是‘弱水宫’的人。”女子娇媚一笑,“弱水娘娘座下漂雨谢薜少侠成全了。”伸手去接他手中的沈梦怜。薜思过一闪避开,“原来弱水宫也对魔剑虎视眈眈。”漂雨道:“习武之我又有哪个不醉心上乘武学,薜少侠何尝不是如此?”

薜思过道:“这姑娘伤势沉重,只怕一时半会就要殒命。”漂雨笑道:“以薜少侠的手段,医得活的。”薜思过笑道:“我既医得活,又岂会把她交给你。”漂雨面色一青,思忖半会,道:“不如你先把她救活,之后我们再比武论高低决定她的去从如何?你放心,我对一个死姑娘是不感兴趣的,所以你为她疗伤时我绝不会从中暗算,还会为你护法。”她说得振振有词,明明占了便宜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薜思过啼笑皆非。

漂雨见计谋得逞欢喜万分,一转脸又作色道:“草堆里的两个小兔崽子,听够了没有,还不滚出来。”伸手往草丛里一抓,拎出两个人来,原来是李南群和殷梨。

漂雨笑道:“我以为是谁,敢情是两个小孩子也学大人样在这里幽会。”薜思过道:“普通村民,别去难为他们了。”李南群叫:“梦怜。”声音已带哭腔,欲扑过去,却被殷梨死死拖住。漂雨笑:“小姑娘,你的小情人可向着外人哩。”说毕,还在殷梨脸上拧了一把,殷梨怒目而视。漂雨佯作不见,又在李南群额头狠狠戳了一下,“方才她被人打时你怎不出来,现在才知道心疼。瞧模样倒蛮周正的,也只是个没种的家伙。”李南群涨红了脸,挣脱殷梨的拉扯。薜思过有些明了,道:“他们何尝见过这种局面,心怯害怕也是情理之中,当务之急,要找一清静的地方为她疗伤。”

殷梨道:“去我家吧,我家大,也清静。我奶奶有药,是梦姐姐的娘留下的。”李南群见沈梦怜的面色愈来愈惨白,早已五内俱焚,不由分说扯了薜思过往殷家奔去。

沈家村中住户多为沈姓,只在村外沿住了两户外姓,即殷家祖孙和李南群,李南群从小是个孤儿。两户人家虽不姓沈,但因留在村中时日已久,也算是沈家村中的人了。

殷家房屋甚大,祖孙二人,竟住了足足两进的房,当中还隔了一个大厅,象是习武人家的练功厅。薛思过心中暗警,俟见到殷奶奶,见她发眉皆白,却精神奕奕,眉目间时有精芒。薜思过心想:“这殷奶奶虽非江湖顶尖高手,但也造诣非凡,象她这样的人怎会厮混于乡野之地。”漂雨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一个老婆子有何所惧,大不了也是冲魔剑而来,有我在此,断没有她逞能的机会。”

薜思过听她猖狂,白了她一眼。沈梦怜动了动,口中轻轻唤了声“南群”,随隙口角溢下一串血沫,头一垂,又晕了过去。薜思过不敢再耽搁,丹田含气,运至手心,从沈梦怜“灵台”穴贯入,盏茶光景后徐徐罢手,神情有些凝重,“奇怪,她体内真有一股内力游走,护心保脉。看来我们倒是多虑了,她的内力虽浅,却根基牢固,似是道家正宗,足可保命。”李南群道:“梦怜曾说,她母亲教她养身之道,便是日日御气,莫非就是培炼真气?”薛思过心道:“这道家正宗之气岂是常人轻易学得会的。她的母亲是谁,怎会有如此能耐?”殷梨攫着一药瓶,递于薜思过,道:“这药是梦姐姐母亲留下的,很是灵验。”殷奶奶欲阻不及,只得由她。

薜思过打开药瓶,只闻得一闻,已变了脸色,“此乃我外祖父韩绍羽密制的丹药。”再观瓶底,果有一红色羽毛的印鉴,“此药所需药材十分珍贵,加之炼制困难,故数量不多,一直珍藏于密室,非至亲而不示,我此次出门,我爹也只给了我三颗以备不时之需,一颗方才已让她服下。”说毕,将余下两颗药取出,与瓶中药放在一起比较,果真一模一样。

漂雨笑:“这可真有些怪了,难道这姑娘的娘是你爹的……”掩嘴窃笑不已。薜思过怒目相向,漂雨也不示弱,道:“怎么,想动手吗?我们本就要比一场的。”她见薜思过为沈梦怜疗伤,精力尚未恢复,便千方百计激他出手,好捡个现成便宜。

薜思过也不屑于她挑破,朗声道:“比就比。”言毕已飘身闪至外间的厅上,漂雨如影随形跟了上来,不待双方立定,一声娇叱挥掌打过去。薜思过身子微仰,双掌一错,截向漂雨“缺盆”穴。漂雨含气缩骨避开正锋,转身反抓,身形进退如行云流水般流畅,把立在一边观战的殷梨和李南群看得口瞪目呆。薜思过双足轻点,人揉身而上,双掌交互疾,迫得漂雨连连后退,又霍然变招,以“截”、“切”二字决,将她全身笼于一片掌风之中,抽身不得。漂雨见前后左右拳风飒然,有些慌了,情急出错,空门大露,薛思过趁机直入,一缕指风点在她“云门”穴上。漂雨闷哼一声跌坐于地,黯然道:“我输了。”薜思过傲然一笑,掩饰不住内心的欢喜与自豪,抱拳道:“侥幸而已。”漂雨恨恨,“此次输了,下次我还会再登门讨教,看你‘雪舞寒梅’世家是否能护得了她一生一世。”薜思过一阵犹豫,“莫非我真给家中惹来一个天大的麻烦。可是她的身份如此奇特,与我家有着那么多牵丝绊缕的瓜葛,我岂能袖手不管。何况学武之人义字为先,她纵使是不相干的闲人,即有难,我又遇上了,也无不管之理。”想到这里,心头自然释怀。

李南群目含敌意,瞪着薜思过,“你凭什么带走梦怜。”殷奶奶道:“将她带走是为了救她。凭你现在的微末之技哪能护得了她。”李南群的脸青一阵白一阵。薜思过不再理会他,径自进屋,沈梦怜竟已醒来,见众人见来,轻轻叹道:“原来我已有家难归了。”薜思过道:“我父亲是当世大侠,他会帮你的。”沈梦怜与李南群目光相接,心中酸楚难当。李南群嚅嗫道:“你走了,我怎么办?”

殷家祖孙与薜思过不忍卒听二人别离悲话,退了出去。殷奶奶问:“你何时带她走。”薜思过道:“越快越好,此地已是风暴中心,久留不得。”殷奶奶谓叹道:“果真不出梦怜母亲所料,这孩子天生不是山野中人。阿梨,去房里把箱中的信拿来给薜少侠,信是她母亲所留,是关于她的身世的,请薜少侠转交,从此她与我们再无关系了。”

薜思过接过信,实在奇怪殷奶奶的冷漠决绝。殷奶奶道:“她既走了,我该为我的孩子打算一下了。”殷梨似明白了话中之意,一溜烟逃了开去。

薜思过仰望天色,东方已升起了启明星。天快亮了,这一夜的纷乱是否也会因黑夜的消逝而消失呢?他听见沈梦怜在唱歌,细辨歌词,是那首传唱多年的《乐府词》“上邪!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曲未尽,沈梦怜声已竭。只是从臂上褪下那支臂环,递于李南群,道:“此物我自小所佩,是我的护身符,你留着见物如见人吧。”李南群一阵激动,偏偏自己身上一无长物,情急之下从靴筒中取出一柄匕首,递于沈梦怜,道:“这是我练功时用的,送于你吧。”沈梦怜一怔,心道:“情人互赠信物,怎用匕首这等凶器。”眼见李南群盛意拳拳,恐语出不吉,徒惹伤悲,只得接了,想从此天各一方,到底生受不起,俩人抱头痛哭。

第二章疑是碧落旧精魂拂落寒梅和雪乱  单调的马蹄声叩击着路面,如同叩击着沈梦怜沉闷、烦燥的心扉。她眺望归途,归途漫漫,已难见伊人踪影,遥望未来,前途渺茫,沉浮难测。关于她身世的信中字字句句又在眼前历历而现。“……你非沈大康亲女,生身父母另有其人,你生母一世坎坷,自小无母,少时失宠于父。与情人两情相悦,却难成眷属。严父迫她远嫁,婚后丈夫疑妻不贞,置其于死地,无奈间携了襁袍中的女儿及贴身二婢出逃。途中幼女受伤,为免爱女受她连累,令侍女夕霞嫁于当地一农人,抚育幼主。因此女甫出生便颠沛流离,恐日后命运多折,故只教习文,不能习武……”

沈梦怜低低呻吟,“母亲,可怜的母亲。”脑中模模糊糊,一时为生母的悲凉而伤心,一时又想南群会陪伴我一生一世,我不会象母亲一样多灾多难的。

也许薜思过的小心谨慎,一路上相安无事。沈梦怜深居简出,伤势也渐愈合。不日间,车马已抵薛家,沈梦怜才下得马车,便被门口正上方的巨匾所吸引。匾上“雪舞寒梅”四字字体雄厚,入木三分,极具气势,沈梦怜不禁暗暗喝采。

薜思过道:“‘雪舞寒梅’是江湖朋友赠于我家的雅号,当中隐含了我父亲薛楚白及我外祖父韩绍羽的姓谓。此四字一喻我家侠义当先,二赞我父母琴瑟相谐,三合我父及外祖父的雅癖。他们皆喜雪日伴梅。我家人不喜牡丹、芍药,认为只有梅花才能带来至圣的清境。”沈梦怜展颜而笑,“我也极爱梅花,喜她不畏严寒,孤芳自赏的情操。我家村头也有两株老梅,每逢花开,整个村子都能闻到暗暗花香。”

薜思过:“外祖父广集了天下珍奇异种,我家中有各式梅种。玉蝶梅、绿萼梅、送香梅、馨口梅、黛梅、缃梅……”两人边走边说,沈梦怜随薜思过穿梭于曲径之间,只觉楼台阁榭处处理连。古柏花树枝叶扶数,说不尽的庄严、雅致相融洽。穿过长廊,已到大厅,薜思过兴冲冲一头冲进去,高声叫:“外祖父、爹、娘,思过回来了。”

大厅正中坐着一对老年夫妇,下首是一对中年人,与薜思过面貌酷似,正是薜楚白、韩君怡夫妇。薜思过笑向老妇:“原来外祖母已经出关了,孙儿晚来一步,未向外祖母贺喜。”大厅中一下寂静下来,众人的视线全聚焦在跟在薜思过身后,垂首不语的沈梦怜身上。沈梦怜恍惚觉得这些中有惊、有疑、有讶、有惧,她有些糊涂。半晌过后,韩君怡才道:“思过,她是谁?”薜思过也觉厅中气氛有些异样,但仍以一贯在家时嬉皮笑脸的腔调说:“娘,这是我捡来的妹妹。”薜楚白将茶盏往桌上一搁,板脸道:“不许出口轻曼。”薜思过讶然父母情绪的失常。沈梦怜:“我的命确是薜少侠捡来的。”韩绍羽皱眉,“思过,锄强扶弱是侠之本分,你救了这位姑娘,却将她带回家来,难道还要她报答你不成。”老妇人夏怡已扬声吩咐,“叫人去取些银两来,派人送这位姑娘回家。”

薜思过道:“外祖母且慢,孙儿还有话讲。这位沈姑娘正是有家归不得了,我才把她带来家中的。”薜楚白望着沈梦怜,柔声道:“你叫什么名儿?几岁了?”沈梦怜见薜楚白气宇轩昂,威严之中慈详,目中还有一抹奇异的神情,思绪更恍惚了,口中机械的回答,“沈梦怜。十九岁。”此言一出,举座动容。韩君怡已失声道:“天,十九年了。”夏怡低斥道:“胡说。”沈梦怜见薜楚白死死盯着自己,尽管目色温柔,似视自己为一件易碎的瓷器,但心中仍然一阵发毛,听他口中一个劲的咕哝,“梦,林夕。林中的夕阳一闪而逝。是她。回来了,终于回来……”伸出手,要去捋沈梦怜的秀发。沈梦怜象一只受惊的兔子一样逃到薜思过身畔。虽然她明白,也感受到了此举如同慈父对心爱女儿一样,但她却也同样接触到了韩老夫人夏怡冰冷的目光,她的心一阵战栗。还有韩君怡惊中带惧的表情。她觉得自己就象一方大石正在砸乱一池平静的池水。

看到她逃开,薜楚白有些错愕,随隙又释怀,只是冲她宽容的一笑,沈梦怜不也恍恍惚惚的冲他展颜一笑。韩君怡尖叫道:“薜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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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绍羽重重咳了一声,道:“思过,带这姑娘去休息,不要怠慢了。”薜楚白道:“住‘泪染轩’吧,那里空得太久了。”本已走到门口的沈梦怜略略回头,想问薜思过“泪染轩”是什么地方,却一眼看见夏怡怒而拍案而起。她不敢再看,心头疑云重重。

来“雪舞寒梅”的一路上,沈梦怜早已不止一次的从薜思过口中听闻他的家世。“雪舞寒梅”在江湖赫赫有名。如今当家的是庄主薜楚白,为人侠义,江湖中人提起此人,无不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的。他与韩君怡本是师兄妹,自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婚后伉俪情深。韩君怡本是个千金小姐,婚后却一心一意辅助夫君,打理庄园,几已不在江湖走动。他们都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为什么今日却如此失态。沈梦怜想的头都痛了,依旧毫无头绪。

她跟着薜思过走进了一进小轩,轩上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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