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又是一个大晴天,绚丽的云霞托起朝阳,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枝头的鸟儿唤醒万物,叶尖的露珠滑落泥土。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县主醒来之后没有像一般婴儿般哭闹,而是睁开朦胧的睡眼打量四周,入眼是雕画着龙凤呈祥花样的房梁和红色泥漆的墙壁,视线右移是黄花梨木的雕花大床以及粉色绡纱蚊帐,和床头竖着的琉璃灯罩,然后就只看得到自己摇篮床的四周了!
瞧着周围陌生的景色县主才想起来昨夜在宫里留宿了,现在她应该是在公主娘的玲珑阁!想到这点她就开始嚎了,在自己的地盘就是要肆无忌惮!
奶娘听到哭声就把她抱起来,瞧瞧是不是拉了。尿布还是干净的,于是抱着县主把尿。县主的奶娘是公主的陪房赵大家的,一个面庞白净圆润的妇人,性子也温和,照顾县主也很上心,最重要的是不会跟公主争宠,很多大户人家的奶娘都会暗地里和孩子亲娘别苗头,挑唆得孩子只和奶娘亲近,赵大家的对公主忠心耿耿,一心希望两个大小主子都好。
公主是被孩子的哭声吵醒的,一睁开眼就看到孩子正被奶娘抱着把尿,公主朝女儿微笑着一边被丫鬟们服饰着穿衣服,她很享受这种一睁开眼就看见女儿的情状。公主梳洗完便给女儿喂奶,县主吮吸着奶水突然想起昨晚上尝到的鱼汤,她现在很想吃五谷杂粮。普通孩子很难断奶,因为他们喝惯了奶很难舍弃,可她更习惯吃饭。
县主吃完了奶,公主还没用膳就带着女儿去向皇后请安。公主多年不住宫里,宫里的规矩却还没忘,众人都是辰初一刻去皇后的坤宁宫请安。公主一向早起,按她以往的习惯都是用过早膳去皇后宫里的,如今因为要喂奶,时间不宽裕,只好饿着肚子去请安了,希望皇后不要长篇大论才好。
县主着实不想跟后宫女人打交道,前世宫斗剧没少看,三个女人一台戏,后宫号称佳丽三千,这是成千上万的戏啊!国公府就那几个女主子都暗潮汹涌的,后宫那还不得巨浪滔天啊!她只是个不会游泳的小娃娃,怕淹死。
她们去得算早,到坤宁宫时只有几个低位妃嫔在那儿等着,皇后还在梳妆,坤宁宫的掌事姑姑明夏招待了她们:“公主来得倒早,县主还小,怎么也不多睡一会儿!皇后娘娘正在梳洗,还请公主稍等。”公主微笑得体道:“她小人家醒的早,我有几年没向母后请晨安了,难得一次,可不得早些。”明夏姑姑笑道:“公主总是这样孝顺!”
屋子里的几个低位妃嫔都是无子的,瞧着县主极是稀罕,连番的逗弄她,县主是在个乖宝宝,谁逗都笑,大家都给了见面礼,虽然不贵重,总是一份心意。
屋子里一片其乐融融,却被一声尖锐的公鸭嗓破坏了气氛:“静妃娘娘到!”而后就见一众奴仆拥着一名宫装丽人到访,却见此人山眉水眼,冰肌玉肤,身着月白色广袖流仙裙,行为举止娴静淑雅,当真有班姬续史之姿,谢庭咏雪之态,“静”字封号当之无愧。静妃乃是目前后宫中最得宠的妃嫔,皇帝最小的子女九皇子蜀王和八公主永安都出自她的肚皮。单论皮相,静妃只能算是清秀佳人,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并不算出色,难得的是她身上有一股恬淡安然,与世无争的气质,在这尔虞我诈的后宫犹如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确实难能可贵。县主却觉得此女城府之深让人恐惧,凭着不甚出色的相貌能成为皇帝宠妃,还诞下一子一女,绝对是宫斗中的战斗机,得防着。
然后来的是三皇子景王的生母惠嫔,惠嫔是皇上在潜邸时的侍妾,出身卑微,是皇商之女,如今年老色衰,恩宠平平,但毕竟是皇长子的生母,在宫里也有几分脸面。惠嫔是宫里的老好人,白面皮圆脸蛋,笑起来眼睛眯成月牙形,瞧着很是和善。不过这只是表面现象,她要真和善也生不下皇长子了!其实皇后生的荣宪太子才是皇长子,只不过后来宫里出天花,荣宪太子和丽妃的二皇子都夭折了,三皇子便居长了。所以惠嫔要么是运气爆棚,要么是心机深沉,小娃娃的直觉告诉县主,这个女人也要防着!
县主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突然一声放诞笑声插了进来:“诸位姐妹倒是来得早,我今儿贪觉,倒是起晚了!”县主顺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来人一袭银红色八宝对襟琵琶衫,配一条玫红色十二幅月华裙,长眉入鬓,凤眸微挑,脸呈蜜色,头上的群蝶穿花猫眼石金步摇一步一晃,耀目的光芒与额间的芙蓉花钿相映生辉,端得是明艳张扬,气势如虹。这位热烈丽人一进门,屋里便响起整齐的行礼声:“给贵妃娘娘请安。”宫里有两位贵妃,虽然众人没有道姓,县主却猜到这是永寿公主的生母赵贵妃,赵贵妃是镇边大将军之女,镇边大将军府赵家自开国来一直镇守北疆,抵御北戎军队,赵贵妃的祖父,叔伯,两个哥哥一个弟弟皆战死沙场,赵家满门忠烈,赵贵妃是忠臣之后,一入宫便许以四妃之首贤妃之位,生女后又晋位贵妃,皇上一向对她诸多礼遇,皇后都得给她三分面子。赵贵妃是将门虎女,北疆又民风彪悍,赵贵妃谈不上嚣张跋扈,但张扬泼辣是真的,宫里没人敢惹她,也就造就了永寿公主刁蛮霸道的性子。赵贵妃瞧见县主粉团团的模样,一把从奶娘手中抱过来,对永宁公主说道:“这就是你家的孩子吧,瞧这乖巧粉嫩的模样真是可心儿,难怪皇上也喜欢呢,哪像永寿家那两个小魔星,骄着呢,稍有不顺心就哭闹!”公主忙谦虚道:“女孩子本就是娇客,就该娇养着,我家这个傻大胆,谁抱都不哭,什么时候被拍花子的拐走了我都不知道呢!”赵贵妃佯怒道:“呸!你这乌鸦嘴,这说的什么话!这样可爱的孩子,便是拍花子拐走了怕是也不舍得卖,带回家养着呢!”众人也是插科打诨,一时场面热闹。
“陈贵妃到,如妃娘娘到!”又是一声尖锐的鸭公嗓,县主每次听到这声都觉得揪心,感觉就像前世上学时指甲刮黑板的声音,听得她心儿颤。两名中年美妇带着各自的宫女进门,屋子里愈发拥挤。为首那名穿宝蓝色云锦宫装的妇人端庄秀美,虽额头眼角有几丝皱纹,不及年轻妃嫔水灵,却更有一番经岁月雕琢的淡然气质,并无人老珠黄之感。稍后些的穿深紫色束腰长裙的美妇面庞妩媚,身段婀娜,一袭束腰包臀曳地长裙包裹着她玲珑有致的身体,虽有些年纪,却保养得如同二十五六的佳人,浑身慵懒风情,不是那些豆蔻少女能比的!深紫色长裙的妇人一进门就朝那宫装妇人开火:“贵妃姐姐又和我一道来呀,真是巧呢!贵妃姐姐今儿是否走得太急?这衣服穿得可不怎么好呢,宝蓝色这样鲜亮的颜色,该是那些年轻小姑娘穿才好看呢,像咱们这样上了年岁的女人,该穿些深沉的颜色才好。”如妃自恃容貌过人,年岁大了穿深颜色的衣裳不仅不显老,反而显得她风韵过人,陈贵妃就不行了,她若是穿深颜色的衣裳愈发显得她老。陈贵妃之子四皇子吴王是竞争储位的有力人选,如妃之子五皇子赵王志小才疏,不如吴王得圣宠,如妃却对儿子寄予厚望,一直将陈贵妃母子视为劲敌,两人每次见面如妃必定要刺对方几句,陈贵妃自恃身份很少和她计较,只偶尔被惹毛了才回几句。
陈贵妃听如妃的嘲讽只当耳边风,淡淡说道:“我不比得妹妹风姿绰约,穿些鲜亮颜色亮亮眼也是好的!”如妃却不放过:“衣服是亮眼了,人却显得暗淡无光,皇上许久没去姐姐那儿了吧,这女人啊,长相是天生的,只能靠着装打扮来妆扮自己了。”陈贵妃懒得跟她胡扯,直接放大招:“妹妹有时间一天到晚盯着人穿衣打扮看,还不如花点心思在你娘家身上,听说你娘家胞弟前几天和人争戏子把对方打得破相了,不过妹妹娘家势大,想是花几个钱就能解决了!”这个时代当官要长相端正,破相的人不能入仕途,如妃弟弟此举算是断人前程了。如妃听到这话,面上一阵惊怕,对方不过是个商户子,她爹都收拾干净了,怎么会被陈贵妃知道?心里如此想,嘴上却还硬着:“姐姐哪里听来的,莫要说这话坏家弟名声!”陈贵妃笑睨了她一眼,不说话。
众人都到齐了,皇后也就出来了,她是后宫之主,自然要让大家都等着才能彰显她的头领身份。皇后从来不和妃嫔争妍斗艳,她一向打扮得华贵端庄,今儿也是如此:一袭大红滚金边绣牡丹九凤袍,头戴赤金双凤衔珠冠,簪一对朝阳五凤挂珠钗,凤冠上垂下的红宝石流苏点缀额前,无一处不彰显着皇后的正宫身份。大梁嫡庶分明,皇室也是如此,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可以用大红色,牡丹花和凤鸾图案,妃嫔连红宝石都不能用。
皇后象征性地说了几句话,与后妃拉拉家常,抱过县主逗弄,赏了她个金镯子,说道:“你这丫头倒是乖巧,这镯子留给她当嫁妆吧!”皇后有亲外孙女,别人家的孩子再乖巧她也不稀罕。永宁公主谢过皇后,关心了几句皇后的身体,便随着众人一道告辞了。
县主在心里吐槽,这就是特权阶级,别人等她大半个时辰,她出来说几句话就散了,这不是存心折腾人嘛!不过此行她又得了不少好东西,心里倒也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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