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祖父是救不过来了,卢八娘面容惨淡,但其实并没有多伤心,听说在她穿过来前,原本的卢八娘在府中时也不过每年能远远地给祖父行几次礼,随四老爷出京后就是几年没见,接着就是卢相要将她嫁到庶族联姻,她想办法摆脱了。再后来,司马十七郎慢慢脱颖而出,卢相对孙婿重视起来,但卢八娘却很少参与他们间的大事。
她现在所有的不过是看到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而升起的淡淡忧伤而已,当然这些悲伤对于身为孙女的卢八娘并不足够,于是她拿了用香料熏过的帕子擦了擦眼,流出几滴泪来。毕竟大伯母的眼睛红着,说话间时不时地就会滴下了大颗的眼泪,其余的人相差无几,尤其是四夫人,哭得还真很伤心。
卢八娘理解大家的哭声中是有真情的,抛开感情不谈,整个卢府的人大约都真心不想卢相死,包括她在内。卢相在这个时候没了,对卢家是个巨大的打击,卢家很多人要辞职守孝了,在朝中的势力也会随之下降,各种的好处也会少很多。
大家哭了一会儿,迎来了鲁王妃为首的卢氏出嫁女和亲朋好友们的来访,然后是皇上派来的内侍。人慢慢多了起来,将不小的厢房挤得满满的。
御医们的药灌了下去,仍然没有什么效果。看看天黑了,大家只好离开了卢府。卢八娘回到家里,见司马十七郎倒是长吁短叹的,卢相总算是朝中的重臣,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后期又与司马十七郎相得,他其实比卢八娘更难过一些。
就这样,卢八娘每天都要去卢府伺疾,司马十七郎下衙后也会过去,但三四天后,卢相还是在半夜里离开了人世。
卢府治丧的盛状自不必说,卢八娘做为身份显赫的出嫁女,依礼出席丧事守孝累得不轻,但也幸亏她是出嫁女,所守的孝远较未嫁女要少得多。
卢相、崔相做为老皇帝的铺佐者,他们三个是一代人,其中卢相的年龄最大,崔相最小。卢相的去世对另外两位都是巨大的打击,特别是老皇帝,身体本就病弱。
卢相的丧事正办着,老皇帝再次病倒了,司马十七郎时常被招进宫中相伴,不只白天,就是夜间他也时常会留宿宫中,现在他无疑是皇上最倚重的亲人之一。
一次留宿宫中后,司马十七郎特别屏退了院子里所有的人,然后亲手关好门,告诉卢八娘,“今天,皇祖父屏退左右,问我陈王和安王哪一个为储更佳。”
这个问题差不多是是朝中所有人关注的热点,卢八娘也不例外,她按捺住心中的急切,尽力平静地问:“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跪下叩首说,唯皇祖父圣裁。”伴随着司马十七郎的快速成长,他早已经摆脱了陈王对他的影响,倒不是他想改换门庭,而是形势变了,司马十七郎已经不再是陈王当初带着参加皇家活动的无名皇孙了,也不再是他手下的一名将官,而是皇上直接统领的大臣,要知道忠君爱国才是大义。
虽然他们还保持着很好的关系,但安王也对英郡王伸出了橄榄枝,时常召他一同宴饮游乐,两位王爷还都曾想将自己的妻妹送给他做侧妃,司马十七郎同样拒绝了。他曾对卢八娘说过理由,“我是要做纯臣的。”
卢八娘的感觉是他过于拘泥于忠孝大义了,但因为他不纳妾的事对她有利,便以她一贯的处事方法没有反对,其实她就是反对也没有用,关乎信念的大事,司马十七郎很执着。他立身立德并不是骗人的,而是真心身体力行,从内心只忠于皇上和皇上指定的继承人。
这并不是卢八娘希望的道路,可她却无法直接反对,想了想婉转地问:“其实你私心更倾向谁?”
目前的形势,司马十七郎不可能自己出头谋寻帝位。虽然他颇有权势,名声如日中天,手下兵马强壮,但无论从礼法还是世情,他皇祖父有亲生儿子,有嫡孙,有更合理的继承人。而且朝廷虽然处于多事之秋,但总体依然是平稳的,他根本不可能打破世俗公认的传承规律,“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就是以武力得手,也很难维持。
当然这都是卢八娘暗中的分析,司马十七郎一定从没有过这样叛逆的想法。
那么眼下最适合的办法就是支持一方,不管是在表面上还是暗地里,等老皇帝死后,有了拥立之功,他们的日子就会过得更好。
这么浅显的道理司马十七郎肯定不会不懂,可是他对皇上发下誓言,“我会效忠于储君。”他也果然打算这样做,并向卢八娘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我原本是有私心的,但以后不会了。司马家的江山是先祖们浴血拼杀所得,做为子孙唯有用心守护,皇祖父将我从众兄弟中简拨出来,委以重任,我自然要忠心回报。无论皇祖父立谁为嗣君,我都会忠于嗣君。”
实在是太道学,太可恨了!
卢八娘真想推开他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掐住他的脖子,用力将他的愚蠢想法摇出来,她还想大声骂道:“你难道傻了吗!司马家的先祖、皇祖父还有嗣君哪有我们自己重要!我们要先为自己打算才对!”
当然,卢八娘不会那样做,她用力深呼吸了几次,压住了心里疯长的怨念。大时代将司马十七郎打造成这样一个人,而她自己在最初答应嫁过来的时候也是认可他正直仁义的本性,而且在他向这个方向成长的路上推过好几把,现在想改变他的想法已经不可能了。
而且她也不确定想改变司马十七郎的信念,毕竟凡事有一利必有一弊,有一弊必有一利。很多时候她还是宁愿司马十七郎能够坚守他正义,别的不说,如果没有他的坚守,自己早就死在了吴郡的山林里,现在哪里还能与他在一起讨论将来的事呢?而且放弃了道德礼法,她如何保障自己嫡妻的尊贵地位呢?
既然改变不了他的想法,卢八娘退而求其次,诚恳地说:“你固然是一片公心,但别人未必也会这样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别忘了,你也是姓司马的。”
司马十七郎不吭声了,能对自己说这样的话的人只有王妃了吧,她是自己的结发之妻,最关爱自己的人,所以才能这样劝说。眼看着皇祖父不断地老去,他再坚守道德礼义也会有私心,不可能不想到自已将来怎么办,他将放在卢八娘腰上的手紧了紧,“你放心,我知道。”
卢八娘从司马十七郎所转述的老皇帝的几句话中分析,觉得老皇帝还是倾向安王继位。他要司马十七郎向他发誓忠于嗣君,应该是这个原因,毕竟谁都知道司马十七郎表面虽然不露分毫,但其实与陈王更加熟悉。他们结识的时间更长,又已经结为姻亲,司马十七郎王妃的弟弟娶的就是陈王妃的妹妹。
司马十七郎一定也能分析出来,所以他立誓让老皇帝放心。
第五十章 尽忠尽孝郡王盟誓谋求前途王妃铺路〔二〕
安王其人,卢八娘自然是认识的,是个有些软弱的年青人,皇宫中的生活,并没有把他磨练得无情和狠戾,反倒较平常人多了些天真和善良。可能正是他的这个特点,加之其嫡长孙的身份,让老皇帝对他分外怜爱,最终想将江山传给他。
“老皇帝真是糊涂了!”卢八娘在心里慨叹,这样一个软蛋,怎么管得好天下呢?更糟糕的是,软蛋有一个非常强势的岳家——柴家。
柴家在士族的排名并不很高,但若论武力,他家若是排在第二位,那么就没有别人家敢排在第一。盖因柴家祖上武将出身,祖训男儿皆从小习武,柴家女儿也多巾帼不让须眉,据说安王的柴正妃的武功就很不错。
当然只武功好也没什么,毕竟大多数士族郎君也都是允文允武的,但柴家最了不得的是众多子弟在军中任职,特别是安王的岳父现任金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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