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巷尾的一户人家刚刚歇下,却被一阵窸窣脚步声惊醒。
当家的听得蹊跷,披衣到窗下,撑开一道细缝窥望。
昏昏夜色里,一行人影正迅速穿过巷子,沿着城墙根而去,无声没入一扇门后。
那正是医院后院的小门。
三层高医院,有房间依然亮着灯,橘色灯光在寒夜里分外醒目。
门廊前一盏风灯被吹得忽明忽暗。
走廊外侍立着全副武装的卫兵,佩枪在身,面无表情。
一名值夜的护士走近尽头那间病房,按例想要进去查房。
门口卫兵却拦住她,眼神像刀子落在她脸上,令她不敢踏进一步。
匆匆脚步声从走廊彼端传来,几名戎装军官大步而入,风氅紧裹,肩上头上带进来外边的落雪。护士瑟缩退到一边,眼见为首的军官昂然在病房门前立定,“报告!”
“进来。”里头女子语声冷淡而柔美。
护士觑着推门的机会,朝内张望了一眼,隐隐瞧见个婀娜身影,风仪入目难忘。
只这么匆匆一眼,房门又被掩上。
窗帘密密遮掩,外面风声呼啸,天色已是漆黑。
许铮压低声音,“夫人,都准备好了!”
念卿一言不发站在窗边,从帘子间隙看了看外边,“雪越下越大了。”
她转过身,已换上平常人家的蓝花布袄,头发向后绾起,“子谦还发着热,这种天气能否捱得住全看他自己了。”许铮脸色也沉重,“我看那刀伤,是专用来刺杀的军制匕首,公子受了这样的伤仍能坚持到现在,着实令人佩服。”
念卿欲言又止,肩头因心绪起伏而有些发颤。
虽不着一语,许铮却明白她心思,“夫人不必自责,公子这样隐瞒,也是为大局着想。此事全怪属下失职,如果提早赶到便不会被人趁隙动手。”
“不怪你。”念卿摇头道,“都是我大意,一心只提防傅家,却未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若再迟些说出真相,我真不知该如何应对,只怕那时做什么都晚了!”
念卿止住语声,咬了咬唇,肩头却仍微微颤抖。
跟在她身边这么久,许铮还是第一次见夫人如此失态。
即便是三年前,她以伶仃之身独对狂澜,九死一生间周旋,也不曾流露此时的彷徨。
许铮忍不住踏前一步,“夫人放心,只要有我一口气在,绝不令夫人受半分委屈!”
念卿却是茫然一笑,“你也瞧出我在害怕么……你知道我怕什么?”
许铮低了头,欲言又止。
“他,知道你去接子谦的时间。”念卿垂下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指尖,手指无意识握紧又松开,“东郊偏远,我离开之后,他有足够时间通知佟帅……你半路被阻截,刚好在那之后。”她脸色苍白,目光散乱,言语条理却仍顽强地保持着清晰,“侍从们不可能有差错,否则我已不知死了多少次。傅家走漏风声大有可能,但途中你被拦截又要怎么解释?旁人岂能神机妙算,猜到我会夜访徐宅,猜到你从东郊出发……若是差错出在这关节上,那便只有一个人能做到。”
“我也想过。”许铮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将一双浓眉紧紧拧起,“您知道的,我对薛四公子素无好感,可若真是他出卖了您,那他,他演戏也未免演得太好……”
薛晋铭对夫人的爱慕是人所皆知的秘密,但第一次从许铮嘴里挑明了说出来,仍令他面红耳赤,似犯下了对督军极大的冒犯。
夫人的话句句打在要害,莫说她自己无法反驳,连许铮也找不出比薛晋铭更可怀疑的人——他暗中为佟帅效命,而此时最不愿看到傅霍联姻的人,自然是姓佟的。除此,许铮心里还藏有另一层揣测,却不能对夫人说出口——若是因夫人的疏忽害死公子,督军和夫人之间必然生怨,最乐于见到这结果的也是那薛晋铭。
夫人骤然站起身来,倚了身后铁花床栏,手上紧紧握着那细铁条,“可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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