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以哲陷入孤绝境地,被同伴视为叛徒而遭追杀,走投无路之下恨绝了霍仲亨与沈念卿,不惜悔婚留书,以自杀假象逃亡,借念乔之手报复念卿。
这一切恩怨背后,那只看不见的翻云覆雨之手,原是霍仲亨。
以程以哲区区心机,想要暗中报复沈氏姐妹,却忘记了念卿身后有纵横官场数十年的霍仲亨——以他铁血手腕,若向借刀杀人除去程以哲实在是易如反掌。
“我以为放他一马或可以令他迷途知返,想不到此人偏执至此!”霍仲亨面无表情,冷冷道,“既然他要走这条路,就莫要怪我赶尽杀绝。”
他语意中肃杀毕现,令子谦也闻之生寒,迟疑探问道,“那些激进分子父亲如何发落的?”
霍仲亨淡淡扫了他一眼,“枪毙。”
子谦窒住。
薛晋铭蓦地出声问道,“程以哲这事,念卿至今不知?”
霍仲亨沉默了一刻,硬声道,“她无需知道。”
子谦惊愕,“父亲,你……”
霍仲亨沉了脸色,纵是一身儒雅长衫也掩不住眼底的强横之态,“她向来心软,处处忍让她那妹子,若真让程以哲娶了念乔才是后患无穷。”
子谦素来厌恶他这个大军阀的作派,一时隐忍不住,冲口道,“父亲,这事是你偏激在先,枪毙激进分子也做得太绝了!”
“放肆,你懂什么叫偏激!”霍仲亨动怒,子谦还欲反驳,却被薛晋铭果断出言打断,“都已是过去的事了,偏不偏激都无关紧要,我看眼下多事之秋,还是不要让念卿知晓为好。程以哲既然恨你入骨,这光明社又有了陈久善撑腰。万万不可小视。”
“许铮、顾青衣已查处光明社多处据点,对首脑人物已有掌握,一举铲除并非难事。不过——”霍仲亨怒色稍敛,浓眉扬起,陡然有杀机迫人而来,“我要的是斩草除根!”
“你指陈久善?”薛晋铭目光闪动,“你要借光明社之事向陈久善发难?”
霍仲亨唇角一丝笑纹如锋。
然而子谦只觉得背脊生寒,原来父亲明面上令他协助调查,暗中早已对此事了如指掌,所谓的调查不过是做一做官样文章,实则杀心已下。
“父亲,你真要对光明社赶尽杀绝?”子谦定定望住父亲。
然而此番连薛晋铭也站到了父亲一边,决然接口道,“子谦,光明社已不是当初的诗社,这是一帮真正的危险人物!”
“可其中也有热血学生,全然不知究竟,都是被陈久善和程以哲利用1父亲一旦动手,则全都免不了杀身之祸,必然令无辜者为恶人殉葬!”子谦情急之下站起身来,“请父亲务必三思,一个念乔的例子已经足够了,不要再令更多人………。”
“混账!”霍仲亨勃然大怒,拂袖一掌挥出,将身旁瓷雕台灯扫落在地。
一声裂瓷重响在静夜里听来惊心动魄。
薛晋铭来不及阻拦,身后却陡然传来哇的一声大哭——
竟是霖霖。
她不知什么时候躲在门外,偷听到父亲与哥哥的争吵,好奇探头来看,恰撞上霍仲亨扫落瓷雕,那碎瓷片飞溅起来,堪堪从她下巴划过,竟划出一道小小血口。
霍仲亨一见伤及女儿,顿时呆了,慌忙上前抱起霖霖,对门外侍从怒道,“是谁让大小姐进来的?”
侍从吓得说不出话,平日里大小姐一向进出书房畅通无阻,是唯一不需通报的人,谁想到今日却会撞上这样的祸事。
霖霖伏在父亲肩上大哭,慌得霍仲亨什么也顾不得,抱了她急忙叫医生来。薛晋铭也连胜催促仆佣拿冷水毛巾来为大小姐止血,连那只跟在霖霖身后满屋子乱逛的黑豹见小主人受惊,也龇牙冲人咆哮………一时间众人围着霖霖乱作一团,倒将子谦忘在书房无人理会。
望着父亲与霖霖远去背影,子谦落寞垂目,只见一地瓷白碎片。
幼年每当被母亲责打罚跪,也曾暗暗期盼父亲的出现,期盼那宽厚肩膀给他片刻依靠与安慰……一年年一岁岁过去,直至母亲亡故,他也长大成人,这个心愿再也无可能实现。
子谦缓缓俯身,将地上碎片拾起,一片片放入掌心。
眼前光影不觉一暗,有人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抬起头来,见四莲提了素缎长裙,也不在乎淑女仪态,就在地上屈膝跪坐下来,和他一起捡拾起地上碎片,。子谦看着她乌黑发丝从脸庞滑落,心头不觉一软,捉住她的手,“这种事不需你做,让下人收拾便是。”
四莲抬头,眉弯如月,“那你为什么要拾?”
子谦怔住,喃喃道,“我捡着玩。”
“我同你一起玩。”四莲一笑露出雪白的两粒小虎牙,戏谑神情仿佛是在哄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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