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林雾秋家住下来,一边休息一边筹划展览。
我的那一部分工作完成后,后续的事情都交给了专业的策展人,还好林雾秋和宋禹川工作忙,白天不在家,我可以随时和美术馆的人联系,总之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我开始暗暗期待周末的到来。
很奇怪,我很少热切地期待什么事情,尤其是关于我自己的。
展览开幕那天,到场的参观者比我想象中多很多。听工作人员解释,这座私人美术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向外租借过,我是第一个。
我不时张望门口的方向,终于两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一前一后从外面进来。原本两人脸上都是平静的表情,直到进入美术馆,看到距离入口最近的一堆破烂,脸上才出现一些别的神色。
宋禹川先停下脚步,短暂的惊讶和疑惑过后,随即好像明白了什么。出于某种奇怪的默契,他抬头第一眼看向我的方向,然后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我。
目光相遇,我轻轻扬起唇角。
我站在原地,等待宋禹川和林雾秋走来。
一步一步走近的过程中,他们看到挂在墙壁上被撕碎的画,还有围起来的一小片空地上,被我砸得看不出原样的金属装置,以及某些角落里散落一地的石膏碎片。
入口处悬挂的屏幕,播放着我毁坏一切的全过程。
宋禹川微微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凝重,相比起来,林雾秋脸上更多是意味不明的沉思。
等他们走到我面前,我露出微笑,说:“欢迎。”
“这些,”宋禹川左右环视,最后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为什么?”
我耸耸肩,故作轻松地问:“你听过贾宝玉撕扇子的故事么?”——虽然贾宝玉哄的是姐姐,我哄的是哥哥。
宋禹川没有说话。
“那件摔碎的陶瓷我没办法拼回来,但我可以摔了别的让你开心一下。”我说。
宋禹川皱了皱眉,“我不希望你这么做。”
“碎了的有碎了的好。比维纳斯更美的是断臂维纳斯,比巴黎圣母院更伟大的是燃烧的巴黎圣母院。——祁翎想告诉你的是这个吧?”林雾秋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屏幕,淡淡地说,“即便是一片废墟,也有人能够欣赏。”
宋禹川一怔。
林雾秋收回目光,看向宋禹川,说:“我猜也许还有,他把自己所有完整的作品,都留给你了。”
说完,林雾秋问我:“我猜的对吗?”
我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林雾秋替我说了我想说的,虽然不是全部,但几乎和我心里想的一字不差。
人们总是容易被彼此的皮囊吸引,快速开始一段关系又快速结束,但很难走进对方心里,去了解一个真实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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