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龄龄同样对婆婆畏惧三分,想当年她是红极一时的女星,为了孙正皓放弃如日中天的事业,只为了能嫁他。
她知道婆婆心里其实是反对她嫁给正皓的,可当年婆婆只对她淡淡说道:“我们正皓在感情上是个不安分的男人,今天的保证不能保存到明天甚至更久。如果你真要嫁给他,一定要考虑清楚,一旦孩子出世,你们便必须为了家族利益维持至少表面上的和谐,绝对不许离婚;如果真闹到离婚,你必须同意不拿半毛钱赡养费以及放弃孩子的监护权,如果你可以接受这样的婚姻,也愿意签下这份婚前协议,你们就去结婚吧。”
她当时是真心爱着正皓的,所以答应了。这些年因为他的花心,外遇一桩接着一桩,早把她对他的爱给消磨殆尽;可因为当年她执意要嫁,所以不管正皓做得怎样离谱,她也只能隐忍不吭声。可她这位婆婆的心机也真够深沉,不管正皓这些年在外面闹过几场外遇,他们吵得有多凶,婆婆从不曾替她说过半句话,想来今晚婆婆也不会替她主持什么公道,她早就不去抱任何期待了。只是大家都知道动力集团真正的老板是她婆婆,所以她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她的独生宝贝儿子世祁想;她就算心里头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做做表面功夫,尊重那位精明到不输给鬼的老女人。
孙奶奶李宸凤穿着合身的水蓝色改良式旗袍坐在按摩椅上闭着眼睛,听到三个她要见的人鱼贯进来房里后,张开眼睛淡然地轮流望着他们三人,然后将眼睛定在世祁脸上。
世祁在奶奶沉默却又专注的注视下不知怎地竟感到有些发毛,他有预感,有件不好的事情正要在他们家发生,果不期然,他听到奶奶缓缓说道:
“世祁,你已经三十三岁了,也该成家了。”
闻言,孙世祁脸色一变。
他的生活态度或许懒散,但他绝不天真。
他不会蠢得以为他奶奶只是随口说说,像别人家的奶奶那样有事没事净把这种事挂在嘴上叨念着当装饰,聊表对孙子婚姻大事的关切等等。
他那严肃寡言的奶奶对于不痛不痒的废话从不浪费时间说上一句,所以她会这么说,表示铁定还有下文。可不管怎样,他总不能连挣扎都没,就直接投降了吧?
所以他嘿嘿地笑了两声,接着用比新闻主播还要好听的声音说:
“奶奶,可是我的生涯规画里没有结婚这一项。”
李宸凤闭着眼睛,以极缓、极轻柔的声音说道:“我想,你可能误解我的意思了。这件事我提出来,并不是和你商量,而是要求。如果你觉得要求这两个字眼的强度还不够,你不妨将它当成命令来理解,就不会误会我的意思了。”
从奶奶那轻柔无害的声音中听到那不容反驳的坚定,令当妈的钱龄龄感到毛骨悚然;因为婆婆那笃定而从容的态度让她联想到蜘蛛,而他们三人都陷在婆婆的蛛网里,没有人能挣脱。
世祁试探地接着问:“但奶奶您为何忽然提出这个……嗯,要求?”
“因为我想让你成家后马上接掌动力集团总经理的位置。”孙奶奶缓缓说道。
世祁狠抽了一口气!
第六感告诉他,他必须誓死抵抗。“不!奶奶,不管怎样也该由我爸来接继承人,怎么会是我呢?更何况,我……我根本没做好准备。”
正皓同样狠了抽一口气!
怎么不过一顿饭时间,他的世界瞬间就要塌了?!
“妈,世祁说得对,他从来没有在基层磨练过,这样贸然把总经理位置让给世祁,他会把动力搞倒的。而且我现在把动力经营得好好的,接棒的事应该不必急于一时吧?”
孙奶奶张开眼睛望着儿子,依旧是不愠不火缓缓说着:“古人说齐家治国平天下,你当动力总经理三十年来外遇不断,整个家从正月吵到十二月,从初一早上吵到除夕夜,吵到世祁对婚姻无感,试问你连搞好自己的家庭都成问题了,你怎会以为你能把事业给搞好?”
正皓不服气。“我哪里没把事业搞好?”
孙奶奶闭着眼睛继续说道:“这三十年来,你开立子公司掏空动力公款五十一次,其中有四十次是给外面女人的分手费,有十次是转投资失利;唯一一次转投资赚钱,让你补回这五十一次的缺口是和三华轮船的合作案;但是你可能到今天还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在三华的七个合作对象中被挑中吧?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三华的大股东是我。因为担心你把动力搞倒,所以在最关键的时候,我拉了你一把。”
正皓闻言,忍不住冷汗直流。
一直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掏空案,想不到老妈竟然全都知道!更可怕的是她竟可以忍耐这么多年的时间都不说。
他打心里感到害怕,用着极虚弱的声音说:“但是妈,不管怎样,我至少非常努力地想过要把亏空的钱给补回来,但你把集团交给世祁,等于把钱投进水里,噗通两声,什么都没了,就算你愿意,其他股东会同意吗?”
“你把动力搞成那样,股东都没说话了,世祁是孙家的长孙,接棒是天经地义的事,股东们要是反对,就把他们的持股全部买回,这有什么难的?”李宸凤轻柔说道。
钱龄龄站在一旁听着。她真搞不懂这么重要的事,在李宸凤那温吞轻柔的声音下像是在讨论晚餐的菜色似的,竟也能把家里两个大男人搞得那么激动、坐立难安,那景况看来实在有些诡异。
眼见老爸和奶奶谈判破裂,世祁也急了!他干嘛好好的悠闲人生不过,整天去公司看那些无聊到足以致人于死的公文和开那些足以让人打哈欠打到抽筋的冗长会议?
他必须再奋力一战。“奶奶,其实爸说得对,我不仅毫无实际经验,还资质欠佳,是很有可能把动力给弄得关门大吉的。”世祁对自己的无能再补充说道。
李宸凤听完世祁的话,无可避免地笑了出来。“资质欠佳?但你可是留美的企管硕士不是吗?”
“唉呦,事到如今,奶奶,我也不想瞒你了,我会拿到那个学位,是因为我花钱请枪手帮我做作业、写报告,要不我大概再念个十年、二十年都没办法毕业的。”世祁衷心希望奶奶能让他坦白从宽。
钱龄龄紧张得拉着世祁的衣角。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笨的儿子!自己说自己笨,这到底是遗传到谁?她怎么越看越糊涂了。
“请枪手你是一定会请的,但能知人善任,人家又愿意帮你,那就是身为领导人本该具有的基本能力啊。不管怎样,至少论文是你自己写的,那就表示那几年你书终究没白念嘛。”孙奶奶说。
他觉得头皮微微发麻。
“你、你怎么知道那论文是我自己写的?”世祁开始起了怀疑,接着他好像开窍似地大叫:“那些帮我写作业的那些人,难道都是你派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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