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午餐过后,马地亚跟着嘉碧列拉,在她身后也进了办公室,将门带上。
“我可以请教你一件事吗,嘉碧列拉?”
“哦,哈啰。”她说,双颊因为期待而泛起红晕。马地亚知道她喜欢他,她可能觉得他英俊、和善、有趣,是个好倾听者,她甚至间接约他出去过好几次,但都被他婉拒。
“你应该知道我因为做研究的关系,可以使用诊所里的一些血液样本,”马地亚说,“你刚刚提到的那个小男孩,就是霍勒女友的儿子,我在他的血液样本里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
“据我所知,他们已经分手了。”
“不会吧?他的血液样本里有些东西,所以我在想他们的家族是不是有什么……”
马地亚似乎在嘉碧列拉脸上看见一丝失望。至于他呢,他在听了嘉碧列拉的回答之后,一点失望的感觉也没有,而且恰恰相反。
“谢谢。”他说,起身离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因为热血沸腾而猛烈跳动,输送出充满生命力的血液,他的双脚带着他前进却不消耗一丝能量,他的喜悦让他如同电切环那般散发出炽烈光芒。因为他知道这是开始,这是结束的开始。
霍尔门科伦居民协会在炙热的八月天举行夏日派对,协会凉亭前方的草坪上,大人坐在洋伞下的露营椅上饮用白酒,小朋友在桌子间跑来跑去,或在碎石径上踢足球。她脸上虽然戴着一副偌大的太阳眼镜,藏住了脸庞,但马地亚一眼就认出了她,他从她服务单位的网站下载了她的照片。她在草坪上独自一人站着,他走到她身旁,微微露出苦笑,问说可不可以让他站在旁边,假装他们认识。现在他已熟知如何使用这些招数,他早已不是过去那个没奶头的马地亚。
她将太阳眼镜压低了些,以疑惑的眼神打量他。他发现照片毕竟还是说了谎,她本人美丽多了,美到他突然发现A计划有个漏洞:他无法打包票说她一定会喜欢他。一个像萝凯这样的美丽女子,无论是不是单亲妈妈,都有很多机会。B计划的结果虽然和A计划一样,但满意度无法和A计划相比。
“我是个社交恐惧症患者,”他说,举起塑料杯,羞涩地打了个招呼,“我有一个好朋友住在附近,是他找我来的,结果他自己还没出现,而且这里的每个人好像都互相认识。我发誓他一来,我一定立刻撤退。”
她笑了。他喜欢她的笑。他知道自己占得了关键前三秒的优势。
“我刚刚看见一个小男孩在那边的碎石地上踢球得分,”马地亚说,“我敢打赌你一定跟他有血缘关系。”
“哦?那可能是我儿子欧雷克。”
她掩饰得很成功,但马地亚在患者咨询方面身经百战,深知没有一个女人拒绝得了对孩子的赞美。
“很不错的派对,”他说,“很不错的邻居。”
“你喜欢参加别人邻居的派对?”
“我朋友可能担心我太宅了,”他说,“所以找我来开心一下,跟他这些事业成功的邻居一起玩乐,”他啜饮一口塑料杯里的白酒,“再喝一些非常甜的葡萄酒。你叫什么名字?”
“萝凯。我姓樊科。”
“哈啰,萝凯,我叫马地亚。”
他跟她握了握手。她的手很小,很温暖。
“你还没拿饮料,”他说,“我去帮你拿,要喝甜酒吗?”
回来之后,他将杯子递给她,拿起呼叫器看了看,露出担忧的神情。
“你知道吗,萝凯,我很想留下来多认识你,可是急诊室缺人,立刻需要有人回去帮忙,所以我得换上超人装,火速飞回城里了。”
“真可惜。”她说。
“是吗?我只去几小时,你会在这里待很久吗?”
“我不知道,要看欧雷克。”
“了解,到时候看看啰,反正很高兴认识你。”
他又跟她握了握手,然后离去,知道自己赢得了第一回合。
他开车回到位于土萨区的住处,读了一篇关于脑部水通道的有趣文章。晚上八点,他回到草坪上,只见萝凯坐在一支阳伞下,头上戴一顶白色大帽子。他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她对他露出微笑。
“有没有救到人?”她问道。
“大部分是擦伤和破皮,”马地亚说,“有一个是盲肠炎,得最高分的是个小男孩,他鼻子上卡了一个柠檬汁的瓶子。我跟她妈妈说她儿子要吸可卡因可能还嫌太小,只是很可惜,人在那种状况下通常都没什么幽默感……”
她哈哈大笑,她那有如鸟儿啼啭的细腻笑声,几乎让他希望这一切都是真的。
马地亚发现他的皮肤已有好几处开始变硬,二〇〇四年秋天,他发现他的硬皮症进入了下一个阶段,一个他非常不想参与的阶段。在这个阶段,他的脸部肌肤会开始变得紧绷。他原本计划这一年的被害人是艾莉·基瓦勒,下一年是淫妇碧蒂·贝克,再下一年是希薇亚·欧德森。这其中的有趣之处,在于他想看看警方会不会发现后两名被害人和好色之徒亚菲·史德普之间的关系。但由于硬皮症的缘故,他的计划被迫提前。他总是答应自己说,一旦痛苦来临,他就到此为止,绝不恋战。而今痛苦来到了,他决定先解决掉那三个女人,然后再推出最后的重头戏:萝凯加上那个警察。
目前为止他的行动都很隐秘,但如今展示他毕生杰作的时刻来临了。为了做到这一点,他必须留下清楚的线索,告诉警方其中的关联,让他们对案情有更多了解。
他从碧蒂开始下手。他们约好那天晚上在她丈夫前往卑尔根之后,去她家讨论尤纳斯的疾病。马地亚准时抵达,碧蒂在门廊替他拿了外套,转身挂进衣柜。他极少临机应变,但那时他看见挂钩上挂着一条粉红色围巾,立刻像是出于本能似的抓下那条围巾,将围巾绕了两个圈,走到碧蒂背后,往她头上套了下去。
他将娇小的碧蒂举起来,让她面对镜子,好看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凸了出来,宛如从深海被拉上岸的鱼。
他将碧蒂搬上车,走进庭院,来到他昨晚堆的雪人前,将手机塞进雪人胸部,再补起破洞,将围巾围在雪人脖子上。他抵达解剖部车库时,时间已过午夜,他将固定剂注射到碧蒂体内,打印金属标签,绑在她身上,再将她放进保存槽的空隔间里。
接下来轮到希薇亚。他打电话给她,和往常一样夸张地讲了那一番话,然后和她约在霍尔门科伦滑雪跳台后方的森林里,也就是之前他使用过的地方。但这次附近有人,于是他决定不要冒险。他解释说费列森算不上是法氏症候群的专家,他才是,并说他们必须再见一次面。她说隔天晚上可以打电话给她,她一个人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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