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绝了任何不该有的心思,他又补了一句:“臣女还说,她现下已看淡情爱,亦无再醮之心,余生只想纵情山水,诗文作伴。”
话已说得如此明显,便是有心之人也该绝了念头。
“看淡情爱,纵情山水。”裴青玄微微一笑,赞许般看向李太傅:“不愧是老师的女儿,才和离便有如此豁达洒脱的心境。”
李太傅胡子抖动两下,一时也拿不准这话到底是真夸还是存了别的意思——自从这位学生从北庭归来,自己是越发看不懂他的心思。唉,想想也是,帝心总难测。
好在之后皇帝也没再说,简单寒暄两句,便翻身上马,径直带着一队人马折返皇城。
马蹄卷起飞扬的尘土,直到哒哒啼声远去,伫立在府门前拱手相送的李家三父子才缓缓直起身。
李成远最先憋不住,疑惑看向李砚书:“大哥,你方才拽我作甚?阿妩本来就没说什么再醮不再醮的事,父亲当着陛下的面这样说,那万一以后阿妩遇到合心意的郎君,想要再嫁,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李砚书冷冷看着这个傻弟弟:“父亲方才说,阿妩现下无再醮之心,又没说以后不会有,哪就用你急着描补?”
李成远微愣:“这样。”稍顿,还是觉得奇怪:“虽说如此,阿妩也的确没说过这话吧……父亲不还是欺君?”
李砚书深吸一口气,平静看他:“你若再废话,父亲不罚你,我也得揍你了。”
长兄面无表情格外骇人,李成远连忙开溜:“我…我还有文章没作完,先回去忙了。”
他一溜烟跑得极快,李砚书无奈地牵了牵嘴角,转脸再看凝眉沉思的父亲,语气也变得肃敬:“父亲,您是在担心陛下他……”
李太傅缓过神,深深看了眼长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李砚书宽慰道:“陛下不是那等拎不清的昏聩君主,何况他是帝王,阿妩是嫁过人的妇人,俩人身份天差地别的悬殊,便是念着旧情,也绝无续缘的可能。”
李太傅道:“虽说如此,但……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
“父亲应当是累了,才会忧思这些。”李砚书扶着他往府里去:“再说了,便是陛下有那个意思,您看咱们阿妩,眼里心里哪还有半点对陛下的情意。要我说,父亲不必杞人忧天,待过这一阵,阿妩离开长安,更是不需要愁了。”
想到自家女儿对皇帝那副心如止水的冷淡态度,李太傅心下忧虑稍缓。
怕就怕俩人都念着旧情,死灰复燃,背地里做出些有伤风化之事。现下女儿是一滩冷冰冰死水,便是陛下剃头担子一头热,这事也就成不了。
于是他顺着长子的话感叹一声:“但愿如此。”
李砚书则十分乐观:“一定如此。”
三天之后,十分乐观的李砚书在早朝结束后,被皇帝单独留到了紫宸殿。
一开始俩人对座品茗,聊得也是刑部最近办的几起大案进展。待李砚书将案件进度汇报完毕,坐在榻边的皇帝抚着青瓷茶盏的杯口,许久没有出声。
那份突如其来的沉寂叫李砚书如坐针毡,明明皇帝一个字没说,甚至脸上表情都无半分变化,然而周遭的空气就如同被挤压一般变得稀薄,一种无形却又强大的气场铺天盖地的渗透过来,叫他心下忐忑,不禁反思难道自己方才说错了什么。
就在李砚书几欲出声请罪时,对座之人如梦初醒般,缓缓掀起眼皮,朝面色僵凝的李砚书轻笑一下:“朕方才在想事,疏忽文琢了,文琢莫怪。”
李砚书坐都坐不住,忙起身道:“微臣不敢。”
“坐,坐下说。”皇帝抬了抬手指,眉宇舒展:“不必拘束。”
李砚书这才重新坐下,觑着皇帝脸色,小心问道:“不知陛下忧心何事,微臣可否为君分忧一二?”
听到这话,皇帝再次抬眼,上下打量他两遍,眼底也渐渐浮了笑意:“文琢这话倒是提醒了朕,没准你真能替朕分忧。”
李砚书眼底划过一抹惊愕,而后面容肃穆:“还请陛下明示。”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一袭朱墨色团龙纹衮服的皇帝端起茶盏,不紧不慢浅啜了一口,才慢声道:“自去岁寒冬,朕外祖母许老太君的身体便不大好,太后为之忧心不已,如今每日都为外祖母手抄佛经祈福。”
许太后是许老太君最宠爱的独女,几年前许太后险些被废,太子被贬至北庭,老太君知道后日日夜夜以泪洗面,至此身体每况愈下,全靠“盼着女儿从冷宫出来,外孙从北庭回来”这份信念吊着一条命——如今遂心如意了,老人家紧绷多年的心弦也松了,这一松,整个人就愈发糊涂起来,现下竟是连家里的孙子孙女都不认识了。
用御医的话来说,多活一年便是多赚一年。
许家与李家前几年的境况都不大好,如今听到许老太君这般,李砚书也颇为感叹:“老太君是位慈蔼长辈,又有太后与陛下圣恩庇佑着,会好起来的。”
皇帝说了声“但愿吧”,又直直看向李砚书:“文琢应当也知道,朕的母后在冷宫那几年哭坏了眼睛,每日抄写经文实在费心费神。朕劝她将此事交于旁人去做,她却觉得假手于旁人,心不够诚。”
说罢又叹息一声:“若不是朕政务繁忙,无暇分身,朕也该敬孝道,替外祖母抄写经书。”
李砚书听着这番话,嘴上附和着“陛下纯孝”,心下却奇怪,这与自己有何关系?难道陛下想叫自己抄写经书?
思忖间,皇帝磁沉的嗓音响起:“朕听闻阿妩和楚世子和离之后,外头流言蜚语不断,大都是指责阿妩善妒、无子、不识好歹?”
李砚书怔了怔,心下浮现一个荒唐猜想,不等他开口,皇帝继续道:“既如此,不若叫她进宫替太后抄经。从前太后便将她当女儿看待,她那一笔字又是朕亲自教导,写出来与朕无异。她来抄经,既能替老太君祈福,全了朕与太后的孝心,又能避一避外头那些闲言碎语,岂非一举两得?”
说到这,那张棱角分明的冷白俊颜露出一抹怡然浅笑,显然对此番安排十分满意,却还是和颜悦色问了李砚书一句:“文琢觉得呢?”
李砚书喉头动了又动,望着皇帝那双明明含着笑意却不容置喙的凤眸,艰涩开口:“陛下…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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