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向南自平泽口渡过琅江,便入清明洲境内。一入江南,顿觉风貌迥异,处处河泽舟来棹往,片片村落鸡鸣狗吠,直不似乱世光景。秋往事几曾见过这般景象,不由暗暗感叹,只觉盛世太平,怕也不过如此了。
容王府所在秦夏城位于清明洲南部,背靠鳌山,下临驹水,南通宿海,北连琅江,四通八达,水丰土沃,自古便是繁华都会。因本地豪族楚氏根基深厚,势力庞大,数十年间于各股势力间巧妙斡旋、左右逢源,是以秦夏城虽数易其主,却始终不曾酿成大乱。及至承宗八年,江一望大败孙乾军,入主秦夏城,其义弟楚颉、楚颃本是楚氏偏支,至此也在江一望军威支持之下夺得楚氏宗主之位,率领楚氏一族与江一望一同着力经营秦夏城。三年下来,城中人口已逾七十万,处处熙攘,家家安乐,景况虽及不得盛时,但于乱世之中,已不啻人间乐土,其繁盛之状,天下唯承宗帝偏安的凉洲永安差可比拟。
一路行来,半月有余,众人回到秦夏城时,已近年末时分。秋往事于城中繁华大为惊叹,只觉满目皆是新鲜:店铺连缀成街,楼阁鳞次栉比,街巷熙熙若市,车马络络穿行,便连城中百姓似也比外间的齐整精神些。
城中家家户户门口皆设着饲鸟架,大小鸟雀上下翻飞,悠闲自在,更是平添了几分热闹平和之象。风人因信奉凤神碧落,皆视飞鸟为神使,不加伤害,因此风境之鸟从不避人,鸟雀多集之处亦素来被视为神灵庇佑之地。近年来征战不绝,便连飞鸟亦受其害,战祸惨烈之处几已难觅鸟踪,秋往事还是头回见到如此多的飞鸟与人杂处一地,心下暗叹难怪外界皆传江一望有真命天子之象。
王落等久别而还,也皆是兴奋不已,沿着主街且行且逛,指指点点地替秋往事介绍。路上百姓见了众人皆极为恭敬,却也并不避畏,只退在一旁负手而礼,王落等也不时点头致意,一路悠悠哉哉地回到容府。
到得容王府近前,秋往事却是吃了一惊,只见眼前府第门庭高广,气势不凡,可偌大一片院落,却竟有近半坍塌毁损,直如废墟一般。秋往事回头见众人神情如常,愕然道:“这里出什么事了?”
王宿“嘿嘿”一笑,面上颇带得色:“此处本是皇上设在清明洲的行宫,自天下乱起之后,历代城主便皆以此处为府邸。近年战事纷纭,秦夏城主更迭频繁,此处也屡遭损毁,便成了如今这样。其后大哥攻下秦夏,将容王府设于此处,因说天下未定,功业未成,不欲劳民力,兴土木,便留着这一片残破,以为警醒之意。城中百姓极是感佩,称此处为‘未央府’,便是希望大哥终有一日可成就大业之意。”
李烬之指指街口道:“你方才一路过来,可见着许多楼阁店铺皆缺一面半面墙?还有行人衣衫,也多有缺上一截半截袖子的,或是花样纹饰只绣一半的,这些便唤作‘未央式’,皆是仿照容府而来,近两年在东南三洲内蔚然成风,效仿者众。”
秋往事睁大了眼,连连惊叹道:“容王还真有心思,这般笼络民心的手段也想得出来。”
王落笑道:“这倒不是一望的意思,都是你楚二哥的主意,连那花样百出的未央式,也是他领着楚氏一族率先兴出来的。”
说话间府中已有人出来相迎,众人便一面说笑,一面行入府内。
入得府中,只听得笑声朗朗,远远一人迎了上来。其人宽袍缓带,舒眉朗目,行止之间跌宕风流,来至众人身前拢手一礼道:“诸位辛苦了,王爷已备足了美酒在厅内恭候,在下特来引路。”
王落轻声一笑,款款回礼:“多日不见,二哥风采依然。”
男子正是楚颉,他上上下下打量王落一番,啧啧叹道:“怎及得阿落你啊,草原风沙,如何反倒将你打磨得更见光彩了。”
王落“噗嗤”笑道:“当着定楚在此,我可不敢承你谬赞。”
楚颉转向方定楚,目中光华流转,慨然长叹道:“唉,我家娘子一别三月,竟是风神如昔,怎如为夫我日夜怀人,以致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唉,当真可悲可悯,可歌可叹啊。”
方定楚眉梢微扬,唇角一勾,笑得妖娆,语声仍是一径的慵软:“夫君尚可悲可悯,可歌可叹,却怎知我等不忍惹人担心,只得强颜欢笑,暗里销魂之苦啊。”
秋往事几曾见过方定楚这等拿捏造作之态,在边上不住低笑,楚颉转过身来,细细打量她道:“你便是阿宿瞎撞回来的那天枢七妹?”
王宿大笑着上前拍着秋往事肩膀道:“正是,还是二哥一语中的,你们几个整日说我没有功劳,也不想想若非我捡了这丫头回来,咱们如今还不知到了释卢没有呢。我这分明便是首功啊。”
秋往事斜瞟他一眼,凉凉道:“你那分明便是被我捡了。”
“便是被捡那也是头功一件。”李烬之负手笑道,“阿宿这份功劳倒当真是不能不计,快些进去向大哥讨酒吧,别让四姐等急了。”
楚颉一拍额,向王落深深行礼道:“正是正是,只顾着自家,竟忘了王妃还有相思未解,当真罪过罪过。”
王落也确想快些进去,便不睬他,只微微一笑,抬手一请,领着众人随楚颉一同向内走去。
一路曲曲折折行来,秋往事四下打量,虽时见垣残壁断,地上却并无碎瓦残砾,倾梁颓柱之间倒是长满常青藤蔓,多有鸟雀垒巢其间。显然整座府邸虽未重建,却仍是经过一番精心布置,只见雄苍凝重之感,却并无残败衰破之象。府中重要殿阁仍皆经过修缮,虽非富丽奢华,朴拙之中也自有沉定气势,与周围残墟倒是相得益彰。
楚颉领着众人行至府邸中部偏北的未央院中,此处并非主厅,乃是江一望与王落日常起居之所,唯招呼亲近人等时方会在此处小厅中设宴。众人到得厅口玄关处,王宿先迫不及待踩去鞋袜跳了进去,高声笑道:“终于不用在屋里穿鞋了,释卢那鬼地方连地毡都无,到哪儿都得穿着鞋,憋死我了。”
风人性喜闲适,如非必要往往不着鞋袜,光脚来去。释卢却无此习,众人两三月来成日鞋不离脚,早觉憋闷,如今也忙纷纷褪去鞋袜,踏进厅去。厅内铺着厚厚羊毛毡垫,踏脚和暖,顿令人浑身舒泰。
一入厅便有一阵浓浓酒香扑鼻而来,极是甘醇怡人,颇与释卢的白苗酒不同,王宿已先叫了起来:“大哥果然大方,这碧烟酒怕不有三十年陈?”
厅中一人朗声而笑,挥手招呼众人入席:“阿宿你也有失手之时?这酒是治隆年间酿酒大师风醇得意之作,名为‘平生酿’,天下不过百坛,至今已四十六年。”
秋往事知此人便是名震天下的容王江一望,细细打量时,只见他中等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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