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南松了一口气,刚才还以为陈双要哭了,而陈双说的这些事,他都早早料到。“他会……打你么?”
陈双坚定地摇头。“不打,他和我妈没有恩怨,感情不合离婚,我妈当时经济条件不行,把抚养权给了他,他承诺好好照顾我,甚至都没纠缠我妈,两个人就分开了。所以他从来都不和我动手。”
“可是你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弟弟挨打啊。”屈南放慢说话的节奏,给谈话气氛增添暖意,“你是一个好哥哥,我看得出来,你能为你弟付出一切。”
陈双两只手紧紧攥住奶茶杯,汗水和杯壁凝固的小水珠一样,往下落。
“所以你爸是想拿你弟弟撒气,但是每次都会误伤你,对吧?”屈南揉了揉脸,又捏了捏鼻梁骨,微表情转怒为笑,“他现在还动手么?”
陈双摇摇头。“长大了,他打不动了。其实我没挨过什么打,我爸每次都把我拉开,把我扔在卧室外面,关上门打他。我会吓哭,但是不会挨揍。”
“那就好,最起码……”屈南又捏了一下鼻梁骨,鼻子里总能闻出陈双身上好闻的烟草味,“你弟弟的情绪一定和家庭因素有关,所以离开特定的环境是第一步,他不能在家里住。”
“我弟离不开。”陈双无望地吸了一口大气,随着呼气,肩头微微下沉,“他很没有安全感,7点之前我必须接到他,然后尽快带他回家。他在外面过夜会睡不着,不断地惊醒,尖叫,必须要回家才行,我们搬不出去。”
屈南喝柠檬茶的动作停下来,完全没料到还有这道坎儿。
“他很依赖我和他的卧室,还有……衣柜。以前只要我爸想要动手,我就把他藏在柜子里。可是我爸经常把我拉开,把他从柜子里翻出来。”陈双快速地眨眨眼,“这些糖,是他给我的幸运符。”
屈南注意到了他的眨眼动作。
说着,陈双从兜里拿出两根棒棒糖来。“他说,我把糖吃掉,再把糖棍给他,他就知道我安全。每个糖棍上都被他画了一个圈。”
圈?屈南拿起那两根,和自己买的棒棒糖是一个牌子,但白色的塑料棍上确实多了一个蓝色圆珠笔画的圈。
“为什么这样做?”屈南忽然间,看向陈双。
“他说,他的圈能保护我,所以我吃完糖会把糖棍还给他。”陈双从屈南手里拿过糖,“晚上我会把糖棍还回去,他知道我把糖吃了就很高兴。他知道我吃了多少,也能看出那根是不是他给我的,他很聪明,很聪明,四水是我认识的人里面最聪明的,智商非常高。”
“好吧,看来咱们要慢慢来。”屈南想了一会儿,没有再问什么,“这确实是个大麻烦……这样吧,既然他对陌生人和新环境抵触,这两天我先不见他。你让他慢慢熟悉学校周边,让他一点点……适应我的存在。我可以帮你们留意学校附近出租的房子,像做实验那样,一点点提高他的耐受度。他迟早要离开那个家,不能留在那里……下午你会接他放学么?”
陈双点了一下脑袋。“你会帮我吗?”
“会帮。今天晚训我在操场上等你,你放心去接他,不用急着往回赶,骑小摩托……要注意安全。”屈南抬起手来,最后放在了陈双的肩上。
随着这样一放,陈双心里也踏实多了。屈南说得对,弟弟必须要离开家,那里不安全。
接下来几天,陈双没有再把屈南带给四水见面,而是绝口不提,好像这人不存在,不在弟弟面前刷他的存在感。陆水的反应又回归正常,每天清晨在麦当劳等着,晚上在咖啡厅等着。
可是陈双却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这是一场拉锯战,要趁四水彻底关闭情感接收之前带他走。屈南也没有闲着,几天之内帮他找了好几处房源,可是都没有顺眼的。
这该怎么办啊……陈双在更衣间里休息着,一会儿就是体能测试,所有二队成员都在费尽心思往一队名额挤,只有他靠在柜门上想弟弟。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陈双才转过身。真想念小时候,他们有说有笑。
“怎么就你一个人啊?”耳后一个声音。
陈双猛回头:“你怎么来了啊?”
“我来找陶文昌,跳高队的人呢?”薛业又一次把陈双压在柜门上,“你……”
陈双往后躲躲,下巴往后缩着。“我……怎么了?我脸上是胎记。”
“不是,我是说……你是不是染头发了?”薛业一直在看他的发根,“上次还有黑色呢,现在没有了。”
陈双嗯一下。“染了。”
“牛逼啊,我也想染,改天染个鲜艳的。”薛业扳着陈双的肩膀,又把人翻过去,“现在没人,你快告诉我你怎么练臀的?咱俩明天约无氧啊!”
走廊里,跳高队的一队成员刚结束测试,每个人都累得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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