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喾虽厌他的劝谏,但对这个严肃武人那种有些不顾一切的焦急颇感兴趣。原本高深莫测,明哲保身的智将,却为了自己,这样不顾命的再三劝阻。
「就不怕我烦恼了,推出午门么?」帝喾气极反笑。
「…若为陛下,死不足惜。」陆浩一膝跪地,神情凛然。
帝喾敛了笑,动容起来。他原本聪明智慧,怎么会看不出来阿谀奉承和矢志忠诚的差别?好听话总是让人听起来舒服点,但听多了也觉得虚伪。但这个刚毅而深沈的智将却一反自保的原则,甘愿冒死进谏,「死不足惜」。
哼,我当这代天帝算值得了。这种心情像是狞猛不屈的金翅大鹏鸟愿意伏首垂翅的栖息在自己臂上,如此自豪。
「你和朱颜,就爱阻我。」帝喾语气缓和下来,「也罢,就依你一次,饶了这城生灵吧。」
也许是杀戮的渴望获得满足,也许是朱颜的泪、陆浩紧皱的眉,让他愿意稍微歇手,也可能是他许久未回天,朝臣有些骚动起来。
毕竟他脚跟还未站稳不是?最少也该成了真正的天帝,要征服三界才名正言顺。
牛刀小试,论智谋军力,他方天界和魔界大军都不足惧。
他不该只是一方天帝而已。他应该是一统三界,震古烁今的独裁者。但不是现在,不该是现在。
最少要等父皇禅让给他。
就在他用极高的姿态决定和魔族与他方天界和谈的时候,应龙匆匆归来。压在他心底的惶恐悄悄的上升。
他私下接见了应龙,「魔族贱民所言,定是虚妄吧?」
应龙跪下一膝,「陛下,您果真是天柱精魄所转生…」
帝喾睁大眼睛,脑筋一片空白,几乎无法思考。我?天柱?
不,不对。我是天孙,绝对不是死物。我将是天帝,将会一统三界,成为唯一的帝君。不是什么天柱。
「…有谁知悉这件事?又从何得知?」他语气冰冷。
应龙没察觉他的语气异常,他恭敬的回答,「吾族太长老夫人病逝前交代后事,才让末将访到。陛下临盆时,是由太长老夫人亲手接生的。除了王母娘娘和太长老夫人,应该无人知悉。」
「魔族又怎么知道的?」他语气更冷。
「末将循线追查…」他迟疑了一会儿,「似是王母宫人私逃下凡透露的。」
「太长老夫人过世了?」帝喾的声音轻轻的,「她年纪也大了。」
「是。」应龙有些感伤,「应龙一族男女随侍在侧送终。」
也就是说,母后和她的宫人、应龙一族、魔族知道而已。还来得及,还可以处理。谁也不会知道他是天柱精魄,并非真正的天孙。
天柱精魄?即使支撑天地,不过是器妖转生!他何等尊贵,乃是天帝所传嫡子,不会也不该是器妖转生!
应龙抬头,看着他的主子,却见他脸孔褪得惨白,却浮出一丝妖艳的笑。当他惊觉不妙时,已经被帝喾制住了。
「来人,」帝喾冷静的说,「应龙一族意图谋反,且将应龙上辔头使之无言,打入大牢,所有应族族人斩立决,杀无赦。」
帝喾手底的第一桩灭族惨祸就这样开始了。他亲自将应龙押到列姑射旧址,对他盲忠诸将领争先恐后的执行这桩简单的「战功」。
但朱颜和陆浩被蒙在鼓里。朱颜深居内堂,陆浩刚被派去和他方天界会议和谈之举。等惨祸骤起,陆浩匆匆赶回,他麾下几个应龙族的官兵已经斩杀。
就在此时,杀红了眼的将领闯进内堂,将服侍朱颜的应龙侍女拖走。
「你们在做什么?」朱颜大惊。
「陛下有令,应龙一族谋反,举族斩立决!」手起刀落,惊惶痛哭的侍女已经人头落地。
朱颜被溅到几点血迹,惊呆了。
她贵为代天帝皇妃,却连个身边人都保护不了。在佩刀带剑的狂徒面前,她不过是个弱女子。
「…陛下在哪?」她颤着唇,轻声问。
急着拿首级邀功的将领只躬了躬身,抓起首级的长发就要走。
朱颜疾走上前,一巴掌打上将领的脸颊,发出很大的声响,原本闹哄哄的内堂都安静下来。
「放下我的侍女!」朱颜怒喝,「陛下下令斩首我无话可说,但谁准你碰她?!
」
杀红了眼的将领按着剑,触及朱颜的双眸,却整个发冷。她的眼底唯有虚无,却是种坚强、凶猛,不顾一切的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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