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出乎我意料的还是十三阿哥胤祥,在这样的特别日子里,竟也被含蓄地提到,他还没有福晋,连侧福晋也没有,不过既然十四阿哥已经办了两次喜事,他也没道理总这么拖下去。最近一两年,康熙对他的宠爱是人人看得到的,江南也好,塞外也好,只要皇上出巡,身边必定出现的两个人,便是太子和他,也难怪大家会这么想了。
进了十一月,天气果然一天冷似一天了,而且一直没有雪,天气就干燥得很,一连几日,早晨醒来总是觉得喉咙干干的,人也倦怠起来,除非当值或必要,否则我便不再出门,只一个人窝在屋子里,手里拿着绣活,有一针没一针地绣着。
最近我依旧在绣枕套,从前那个旧了,我怕再洗几次会破,有时候晚上醒来,抚摩着上面细密的针脚,人常常会恍惚起来,原来再怎么精致美丽的物件,也经不住时间的考验,当初的明媚鲜艳,到了如今,又怎样呢?
第122节:你要幸福(7)
再见到胤禩,已经是除夕夜,乾清宫的家宴上。
皇帝的家庭和寻常百姓的不同,这种合家团聚的场面,除了一年中几个重大的节日外,平常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不过虽然说是家宴,这些皇帝的家人们还是要遵守该有的礼数,康熙皇帝入宴,中和韶乐作,乐止时,贵妃为首,行一拜礼。然后才能各自入座进馔。康熙进酒时,贵妃以下还要出座,跪,行一拜礼。
看着殿上忙着跪拜的人群,我真的觉得很累,这么折腾着吃一顿饭,要是能吃饱才怪,纵然面前摆的都是山珍海味,一想到这些繁复的礼节,想必也就没什么胃口了。
就这一刻,我就觉得皇帝也没什么值得羡慕的,纵然富有四海,却连最简单的亲情也被处理得如此格式化,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值得眷恋的。
既然不当着差使,也懒得站在这里,瞅准了殿上一个觥筹交错的间隙,李谙达比了个手势,我和今夜不必当差的宫女们,便悄悄退了出来。热闹看过了,原来也不过如此。
临出来的时候,眼光却还是不争气地飘了过去,他在众阿哥中间,我却依然能够一眼便看到,明明距离很远,明明他们众兄弟的服装相同,按照常理,我该多看几眼才能发现不是吗?但是,真的只是一眼,只是匆忙的一瞥,我便在人群中找到了他,只是他。
目光微微停留,他正在和一旁的谁说着什么,虽然正对着我的方向,却没有看过来。前面后面都有人,我不能停留,心却忽然悲伤起来。
这样的日子,人本来就很脆弱吧,脆弱到因为这样的小事,想到很多不相干的,像是春末零落于地的花瓣,像是我那只用旧的枕套,像是……
出来的时候,外面预备燃放的焰火早已准备好了,宫里的女孩子也一样是爱玩爱热闹的,每天拘着已经难受坏了,难得这样一个日子可以稍微自由些,殿前的位置是一会儿皇上、各宫的主子、阿哥、公主们站的地方,不过其他的边边角角还是可以站的,所以人群很快便散开了,大家自去找一个一会儿能看到焰火的位置,平时肃穆的宫廷,难得今天也有了欢笑的声音。
看焰火也曾经是我最喜欢的,绚丽的焰火自然也不是随时都能看到的,只有重大的节日的夜晚,全城的人几乎全部从家里走出来,向市中心的集中燃放点聚拢。小时候拉着父母的手,长大了拉着两个表妹的手,在拥挤的人流中一路走一路惊叹着,那漫天的花朵、瞬间的璀璨,永远刻在了脑海深处。这样的风景,是该有最亲最近的人在身边时才能体会到个中的快乐的,而此时不过徒增伤感罢了。
一个人回到属于自己的屋子,也不点蜡烛,只是摸黑爬到床上,把自己埋在被中,心里却孤独得只想大哭。
不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哭,而是一个人坐着,窗子上,一阵阵的红、紫、绿等颜色掠过,焰火已经开始燃放了。新的一年竟然就这样来到了。
那一夜,我没有栓门,直到天明,我从朦胧的睡梦中醒来,才忍不住嘲笑自己,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等待的是多么不现实的梦,为什么还要放任自己梦下去?难道只因为这个?
摊开手,温润的和田白玉安静地躺在那里,不必再看,匪石匪席,那四个字早已经刻在了心底,仿佛还是那一年,正月初一,下了好大的雪,他穿了件簇新的马褂,上面绣着水天一色的花纹,衬着一件小貂皮的外氅,头上戴了顶一色的红绒结顶的暖帽,就那样站在门前。
一直以为,爱情会如我梦想中一般火似的轰轰烈烈,却不曾想过,原来也可以这样如水般轻柔,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原来,有关他的点点滴滴,虽然早已是沉年旧事,却如同刚刚才发生过一般的清晰,没有刻意地记录,却是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影像。
这是爱情吗?一个人的心动、心痛,也是爱情吗?
茫茫人海,我一眼便认出了你,只是,胤禩,你呢?你能找到我吗?你找到的,会是我吗?
这天傍晚,隐隐的胃痛提醒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笑话,民以食为天不是吗?我怎么能为了一个男人而在新年的第一天里饿肚子呢?这样的兆头也不好,要吃饭的,还要吃好的。
在御膳房里找了些喜欢的食物,用食盒提了,一路往回走,路过围房时,正想掀帘子进去,却听到里面人正说:“真的啊,八阿哥那样的好脾气,要是这位入了府,可不知受不受得了。”
“就是,就是。”
“你们知道什么,当时皇上一说的时候,八阿哥可是高兴得不得了,马上就离座上前谢了恩呢。”
“真的?”
“那还用说!”
“哎,到底是凌霜格格有福气,这么多阿哥里头,谁不说八阿哥最能干、脾气最好……”
第123节:你要幸福(8)
“你们这帮丫头,平日里说过多少次,不许背地里说主子的事情,就是不长记性,多咱出了事情,后悔可也迟了,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春景的声音却在此时忽然传了出来。
屋子里明显静了一下,虽然立刻就有人说:“好姑姑,这会子,我们也不过悄悄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了,哪里就出了事情,大年下的,别这样,我们不说也就是了。”
“拿你们没办法,反正你们横竖谨慎着,祸从口出,赶明儿我出去了,也就不和你们生这份气,担这份心了。”还是春景的声音,她今年够了岁数,要放出去了,只等年后便可以走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只在伸手推门时,发现手里竟然还提着个食盒时,却着实愣了一阵子,竟想不起这东西是何时到了手上的,心里只是空空的,却很想大笑一场。
这就是我的康熙四十四年,在正月的第一天,我失去了一个我爱的人,也许不能说是失去,从未得到又说什么失去,胤禩不会是我的,这在一开始我就明白,不过我实在高估了自己,以为可以在该放手的时候潇潇洒洒地放手,而今才明白,感情是一件不能想当然的事情,放手也需要勇气,而我此时却没有这样的勇气。
我很爱他,这爱不仅超过他的想象,恐怕也大大超过了我自己的想象,但是,我却已经没有了爱的权利和说爱的机会,他已经属于别人了,我可以不介意他是不是有妻子,却不能不介意他的心。
他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心里真的有我的存在吗?如果有的话,那么十几天过去了,为什么他不来找我,也没有只字片语?我只想知道,是不是无论怎样,匪石匪席的承诺依然不会改变,也许,我要的真的已经过分了吧。
我开始害怕当值的日子,害怕同胤禩偶然的相遇,甚至更偶然的目光碰触,我不能看他,也不敢看他,人只在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拥有的珍贵。对我来说,就是直到如今,我才知道自己对他的爱早已逾越了自己最初的设想,而同时,也发现他对我的爱,却远远没有我想象的多。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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