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气得差点当场翻脸,心道你之前说的,不过是认我为小宝的正妻罢了,可没说他不许他在外头有女人。再者,我做妻子的说要和丈夫在一起,天经地义怎么就是闹了?
咬牙忍了又忍,待郝大海出去,又单独对张氏道:“婆婆,所谓无风不起浪。小宝此去是襄助大哥的,现在传出流言来,只怕有碍大哥名声。若媳妇能去山东,料也不会有这等不堪之语。再者,媳妇进郝家门一年,上孝顺长辈,下教导小姑,勤俭持家,伺候公婆,自认并无不到之处,小宝若在外面纳了小妾,媳妇学不来婆婆的宽容大度,宁愿认了善妒的名声,自请下堂,也绝不与其他女子共侍一夫。”
张氏因为郝大海弄了个赵氏在家,恨不得将她切成肉块炖了,但轮到自己儿子纳小妾,那心情又不一样了。听得荷花撩拨她心底的那根刺,想起自己的苦楚,又气又恼,却是被一个“宽容大度”堵得气不打一出来,怒道:“自古娶媳妇一为传宗接代,二为伺候长辈。你到如今没为郝家留下一点香火,也不在家里好好孝顺公婆,更不许丈夫纳妾,这也敢自称是个好媳妇?别以为你是个知县妹子就了不起,我儿子还更早做官呢!”
这话说得太伤人,可荷花知道,即便是几百年以后,也有受过高等教育的婆婆,只把儿媳妇当成传宗接代的工具与免费保姆,而不是以后要与他儿子互相扶持、共度一生的爱人。这一番试探以后也不敢指望张氏能够将心比心,设身处地为她着想。可若要就此受了张氏的责骂并舍了去山东的心,却是十二万分不甘。
憋着一肚子气回到自己房里,拿出装小宝书信的盒子来,用柳条抽打了几十下,恨恨地想,若不是不想你为难,我今天就要和她大吵一场,然后回娘家去,你若不再八抬大轿过来,我就再也不进你郝家门!干脆明天我就自己出去,反正有银子,我还不想去山东呢,我跑海外去……
小盘小碟何时见过荷花这等凶狠的模样?就连跟得久的小书小碗,也被荷花满脸的煞气吓倒,悄悄儿退到门外,不敢上前去触霉头。
荷花出完气,心里才稍微舒服一点,委屈又涌上心头——如果这时候,小宝能在身边安慰她一下,或者季均能在眼前舞着拳头说说欺负我妹妹我给他两拳该多好!可是,没有人,没有人在身边。即便是她努力地想要靠小宝近一点,这个心愿也被无情地扼杀了……
晕晕乎乎想了一晚上,第二天勉强醒来,梳洗的时候,在模模糊糊的铜镜里看到自己的表情,感觉就像个女鬼一样空洞无神,正想着继续躺回去,干脆就说病了,想一想却还是厚厚地扑了一层粉,抹了胭脂,画了眉眼出去,该请安的请安,该伺候的伺候,该安排一家子衣食住行的也照样操持,还找日子把自己以往写的一盒子信都托人送到山东去。
七月初七,郝大海在家摆香案,烧纸钱,迎接先人鬼魂回来。祠堂里也嘱人细细打扫,定时添加香烛,每日祭祀。
不知为什么,负责打理祠堂的人从七号开始就走霉运,走路摔跤,买东西与人发生口角,半夜看见鬼火,后院的门总是吱呀吱呀响,清早起来,门口一大盆狗血……好几个人家里都发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吓得他们连连上相拜佛,却还是不管用。
郝大海换了两个人,这次更绝,有一个晚上被一阵地底飘起来的白雾熏倒,醒来的时候发现被扒了裤子,另一个才被通知要去祠堂,家里的茅房就被一阵阴风刮倒了。
这下再也没人敢帮郝大海处理鬼节的相关事情。郝大海不得不亲自上阵,张氏也自己下厨房准备供奉祖先的每日早中晚三次茶饭。许是祖先对他们的孝顺满意了,这一回再也没有诡异的事情发生。一直到七月十五,在路旁圈了一块地,烧完纸钱,鸣放爆竹恭送祖先上路都很顺利。
当然,张氏是个迷信的,总觉得心里不安,还请了几个和尚到家里做水陆。几个和尚挑了经担,挂起佛像,摆开道场,燃着香烛,念了三天佛号。最后,为首的长老道:“斋主心诚,贵祖先已托话来说,他们不怪罪了。且念及今春贵公子在祠堂添了产业,福及子孙后代,又供奉了不少冥钱方便他们在地府花费打点,他们已经向阎王爷祈福,斋主今年内所添子孙后代都可避免恶鬼缠身,平安富贵。”
张氏欢喜得额打发了银钱,又去本地最有名的怀恩寺烧香求签。寺里的高僧借签时的说辞竟然与长老一般无二,都说郝家祖先保佑,这一年内新增人丁都各有福分。
张氏就道:“师父,我家现在只有大儿媳妇有孕,算日子,我那孙子也该是明年落地,岂不是白白浪费祖先心血,这可怎生是好?”
高僧慈眉善目,宝相庄严,双手合什,唱了一句佛号道:“佛祖慈悲,功德无量!六道轮回,投胎转世即为人!”
张氏听得一知半解,回来就找郝家二婶说话,二婶琢磨几下,大喜道:“高僧是说今年怀上的都算呢,我得让我家康哥儿再纳两个妾!再熬些虎鞭补补。”
张氏这回也弄明白了,可两个儿子都不在身边,只得急急地写信过去,让他们张罗。然后对荷花道:“今年也没什么大事了,你收拾收拾,去山东一趟,过完年再回来。”
荷花连忙把家里大小事务整顿了一番,将钥匙账本交还张氏,自己的私产都是信得过的人在打理,小碗和李大郎夫妻俩也是机警的,依旧留在家里,还能照顾英姐儿,这样她也没有后顾之忧,只带了几个用惯的人,等着徐家的商船在月底一起上路。
行走之路
这一天正在扳着指头算徐家开船的日子,门口呼啦啦响动起来,扑通扑通的脚步声随着喘气的声音传过来。
“二少爷回来了!二少爷回来了!”
荷花一愣,脑中空白了,呆呆地坐着没动,还不敢相信真的就是小宝回来了。小书早扔下手中的绣绷子,飞快地奔出去,不一会就风一样跑回来道:“真的是姑爷呢,现在在老爷与太太房里回话。锤头与榔头那两小子正在前院歇着,姐姐可要找他们来问话?”
荷花一下子想起小宝去山东前曾说过,到那里做一段时间,阿齐找着人了他就要回来,又想起常氏的信和那些流言,若真有问题,一直跟着小宝的锤头与榔头不可能不知道。想一通就道:“二爷大老远回来,肯定身子疲乏,小盘你叫厨房备些吃食点心来,小碟去安排沐浴歇息的事情。锤头与榔头跟着二爷,只怕也有不少辛苦,小碗你先去老爷太太那里传话,然后去安顿一下他们。百灵、黄鹂,你们先带着英姐儿下去换衣服。”
众人都有事做,小书就扯着走在最后的小碗,对荷花道:“姐姐,小碗的手可巧了,让她给你梳个头,换新衣服去见姑爷呀。我去前院找锤头和榔头就是了。”
小碗推她道:“既然知道姐姐要梳洗,你还磨蹭什么?小丫头张口闭口就要去前院找小厮,也不害臊!”
小书急着去和锤头榔头打探消息,听听传闻中美貌女婢、勾栏院里的红牌以及某个大家闺秀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急赤白眼道:“我和你是同一天开始伺候姐姐的,只不过比你小两岁,却也不是小丫头!”
小碗受婆婆旺财婶子的影响,也渐渐喜欢上了八卦,且心知肚明荷花派她这个大管事娘子去安顿那两个小厮不是派小书去,就是因为她大嘴巴不够稳重,就故意取笑她道:“你的确不是小丫头,到年纪该请姐姐给你配个小厮了!”
荷花见小书被说得满脸通红,咬牙切齿要去掐小碗,作势沉下脸道:“小书,去打盆水来!”
小书见是荷花吩咐,忿忿地瞪了一眼小碗才扭腰出去。
荷花换过衣服,挽挽发髻,又梳梳鬓角,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连换了三支发簪都不满意。小书就在后面捂着嘴偷笑一回,道:“姐姐的头饰都是素雅的,怎么换都一样好看,再在脸上多抹些粉,就更好了。”
荷花被她这一取笑,扑腾扑腾的心反倒冷却下来几分。看着差不多,吩咐她去摆桌案。小宝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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