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树上,观察过墙外,墙外是一条小石子铺出来的幽径,幽径深处,花影重重,隐约能望到芳华小筑的一角。
也就是说,蝶园与芳华小筑所隔并不远。
倒也不奇怪,蝶园里的蝴蝶都是为花九箫饲养的,花九箫有时需要用这些鬼蝶,距离太远的话,会有些麻烦。
这就好办了,只要她日日在这墙下唱歌,没准哪一天花九箫从墙下经过,就会被她吸引过来。
这样守株待兔,是个笨办法,却也是个没有办法的办法,总比什么也不做,就等着这个大魔头良心发现要好得多。等花九箫自己良心发现,没准那时她都白发苍苍了。
说干就干!曲黛黛在墙边的树下结了个睡袋,干完活,就躺在睡袋上,没事哼上几首曲子。
花九箫没等到,倒是把红瑛唱成了自己的粉丝,她双眼冒光地抱着曲黛黛的胳膊:“黛黛,你的声音真的太好听了!不过……”她皱了皱眉,“就是那些曲子我没听过,听着也怪怪的,要是你哼谷主谱出来的曲子,肯定会更好听。”
曲黛黛一怔。她怎么没想到,既然要吸引花九箫,用花九箫的曲子,应该效果更好!
可是,曲黛黛只听过虞青凰弹过一回,根本不记得调子。
红瑛一看到曲黛黛这个表情,就知道她不知道调子,她轻轻哼了起来。红瑛的嗓音没那么好听,但她从前在芳华小筑里伺候过,日日听花九箫就弹那么一首曲子,不会也会了。
红瑛哼了几遍后,曲黛黛就会了。
“我果然说得没错吧!黛黛你哼的真好听,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是好听!”红瑛高兴道。
秋色渐浓,芳华小筑院内的树叶在一夕之间红透,恍若大片的火焰燃烧在枝头。
秋风瑟瑟,拂动着屋内的珠帘,珠串相击,发出悦耳的声响。珠帘外,花九箫一袭红衣如霞,正站在窗前,手握紫毫,凝神作画。
他虽然是个杀手,但幼年曾受过良好的教育,琴棋书画皆通。这些年来刀头舔血,手生了不少,下笔时,有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雪白的画纸铺陈在桌面,紫毫笔一点点绘出轮廓,落笔之处依稀是个窈窕的女子,衣袂飘飘,身姿轻盈,只是脸孔却是空白的。
花九箫的手顿在半空,停了许久,直到笔尖的一滴墨缓缓坠下,晕在画纸上,他才从恍然回神,有些心烦意乱地扔了手中笔,坐回椅子上。
他用手支着脑袋,双眸刚合上,院子里传来脚步声。
花九箫睁开眼睛,沈流云走进来,朝他行了个礼,双手呈上一封信:“谷主,清风阁里送出来一封信,请您阅览。”
花九箫懒懒地掀了一下眼皮:“烧了。”
“可这是青凰小姐……”沈流云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花九箫的脸上露出了不耐烦的表情。
沈流云将未出口的话咽回喉中,拿着信缓缓退出了屋子。这封信是虞青凰求他送来的,虞青凰逃出蝴蝶谷后,如花九箫所料,“弱水”之毒发作,无药可医,小南山的人只好将她送回来。
花九箫出手救治了她,却并未原谅她出逃一事,命她禁足在清风阁内,哪里也不准去。虞青凰像是有什么急事,多次哀求,皆无结果。
若只是简单的禁足也罢了,可方才沈流云在花九箫的脸上看到不耐烦的表情,着实令他吃了一惊。
从前花九箫宠爱虞青凰,哪怕他心情再不好,面对虞青凰也是耐着性子。
也不知是谁招惹了花九箫,这些时日以来,蝴蝶谷内人人自危,害怕一不小心成了花九箫的迁怒对象。
好像是从烈荼山庄回来的那日,就这样了。沈流云暗暗心惊,总觉得有什么在悄悄改变着花九箫。
花九箫的确是从烈荼山庄回来那日开始心情不好的,总是莫名的烦躁,心里似是在牵挂着什么。
入幽冥之后,如身在炼狱,所有的喜怒哀乐,皆被残忍的抹去,时日一久,便练就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即便身陷险境,也能做到面不改色。
可自打从烈荼山庄回来后,他的心境被什么干扰,再不能做到如往昔一般心如止水,这样的改变令花九箫感到厌烦,却又无可奈何。
花九箫坐在桌前,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秋风吹进来,掀起画纸的一角,画上没有脸孔的女子,恍惚之间多了几分灵动,似要从画中走出来,隐隐与他脑海中的一道身影重合。
一只红色的蝴蝶从窗外飞了进来,停在他面前的那张画纸上,正好落在发髻上,双翅微微翕动着,像是簪在发间似的。
看到这只蝴蝶,花九箫心神不由得一动。
蝴蝶只停留了片刻,又展翅从窗户中飞了出去。
花九箫起身,跟在蝴蝶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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