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样的结果就看你的造化了,你莫要怨我,要怨,就怨......我终是恨啊。”
眼中的那点薄薄的哀怨转瞬即逝,她绝然的扭头向外园走去。
十五 茶楼机辩
楚玉沿着长长的白玉台阶拾步而上,夏末夜风凉,随着他的越登越高,风也越来越大,吹拂得他的衣袍鼓鼓做响,一头如缎长发也如丝飞扬。
登上最高处的平台,只见一人负手背他而立,正在举目眺望幽静的星空,藕色大袖长衫被风吹得翻飞涌动,俊逸仿佛谪仙,几欲乘风而去的离世模样。
“爹。”楚玉恭敬的行礼道。
楚竞傲没有回头,依然抬首看着浩瀚星空:“玉儿,你后日就要出发了吧?”
“是,这次孩儿代帝去殷山神殿主持‘风调雨顺’大祭,一去要月余,望爹娘在家要多多保重身体,秋风渐起,早晚寒重,要注意添衣。”他关心的说道。
“嗯,你自己在外也要注意饮食休息,虽已不是第一次去殷山主持大祭,但还是要事事小心,”停了一下,扬手指向墨蓝如幕的夜空:“玉儿,你看看,看出什么来了吗?”
楚玉依言望去,观察了一会,他眉头微锁,眼眸闪动的掠过一丝诧异,愈加仔细的观望天上的星迹,少顷他才道:“数月前突然出现的那颗小星的光似乎更微弱了,而紫微帝星的位置有了偏动。”
“玉儿,你的资质到底是胜过我许多,我只看出了那颗突然出现的异星有变化,却没有看出帝星也起了变化。”又欣慰又得意的感慨:“就是这不易发现的异星出现,也是你观到,爹真是为有你如此卓越的孩儿骄傲。”
他回转身,满怀欣慰的看着自己出众无媲的儿子,暖玉般的面容上有着一双与楚玉一模一样的异色眼,绿的宛如翡翠,紫的犹似水晶,璀璨光华更胜满天星斗。他早已经是过不惑之年的人,岁月却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除了微显斑白的鬓角,眼梢淡浅的细纹,那倍受老天厚爱的面孔,依然俊美无俦,只是越显深邃,若茶,淡淡,却有绵长攸索香。
“爹,你过奖了,孩儿有愧。”
温润的唇上挂着淡笑,他缓步上前,抬手为儿子抚平风吹乱的裰襟:“玉儿,可记得四年前你接我国师之位,我占的最后一个神谶吗?”
楚玉神情微凛:“记得。”
楚门族主,在交任国师之职时,即将卸任的国师要在礼殿执璋做最后一次占卜,而这最后一个神预,只能耳授给新任国师,不可宣猷卦册告谏天下,这最后的一卦,被称为“神之耳语”,是连皇帝也无权过问的禁忌。
“北风急急云潮涌,惊雷震彻圭中龙。南陵木桑花独艳,朝夕冷雨红染墒。西有瑶池旧人来,红尘一醉百年梦。半卷残画重来描,笔落终时江山美。”他轻声吟,四句神谶当年只是出现在璋器上短短数秒就消失,短暂得只让他刚好看清:“我对这四句神谶参测数年,无法明了其中所意,但却是看出最后一句似乎是指——诸国一统,新主主天下!”
“父亲,这北、南、西三个方向,指的可是北边的澧国,南边戽摩人,至于西,难道是那国小人稀的大卮国?”楚玉问。
楚竞傲摇摇头:“不详,也许指的是处于这三个方向的国家,也许指的是这三个方向的什么人或要发生的什么事。”
他慢慢走到高台边,立于雕有各种星宿图案的白玉栏边,望着微灰带蓝夜幕下,京城的点点灯火,隐约可见的鳞次栉比的居舍,在静寂的星空下,演绎着“小妇门前迎,儿女绕膝欢”的人间剧幕。
“玉儿,为父这四年来总是忐忐难安,心中隐隐觉得这神预里似乎也与你有关,而那异星的忽然出现,这九宫星相的异相也兆示天下将骤变,更令我心中不安加剧,我数次占卦,却是卦相杂乱,无法窥测,可是红尘将起风云已是不容置疑,苍生历劫,难逃天数啊。”风袭锦衫,吹乱他腰间的佩玉穗绶,纷飞如细细的泽草,一如他此时眼中的零乱心事。
楚玉心头纳闷,他这几日来的例行问卜,虽然发现天下大变的异像,却没有看出与自己有何利害关系,是不是父亲太过敏感了?
心中虽这样想,却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看着父亲伫立栏边的身影。
长喟一声,楚竞傲道:“唉,玉儿,楚门诅训,不可测人势占人命,为父无法为你去做什么,只能在此警训你,我们‘宿神主’所卜之卦,只是天把天意隐示于我们,再透过我们传达给现世,无论是参透也好,不参透也罢,给世人神谶,是要他们为即将发生的事做好心里准备,而我们是绝不可逆天意而行的!非要逆天而行,也只不过是将即定的事实稍延后而已,根本改变不了什么,而自己,将要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他转身,双眼炯炯,瞬眼不眨的看着楚玉,严厉的一字一句:“你心性太过随意,看似儿戏不恭,一但动真,却又是一如疯癫较劲到底,大有玉石俱焚的痴狂,为父要你谨记,无论以后天下如何演变,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忘了,我们只是传达神预的代言人,绝不可逆天行,更天意,天命难违,切记!切记!”
楚玉望着父亲,他的话虽然声色俱厉,却是舔犊情深的一味呵护,知道父亲毕生亲身躬力为居国百姓,现在这番话却是把他摆在了第一位。
心中暖暖,嘴角浮出了然妥协的笑,点头应承:“我知道了,父亲,孩儿定铭记在心不敢忘。”
定定凝望站在不远处的儿子,面若有霞色,光华无双,冠世之貌瑗质似有天地清辉,金弁镶翠华衣织绣交错荏纹,一身轩贵流溢难掩,立于风中,颀雅翩翩俊美,衣袂猎猎翻飞,竟似远还近的迷离朦胧。
劲风急,几缕散发飞拂在他眼前,迷乱了他的视线,令他再难以看清爱子的身影,心中莫名萧瑟,那点不安在逐渐扩大,已隐生成根刺般的微刺痛,虽轻,却难忽视。
“玉儿......”唇嗫嚅,却说不什么来,只是无意识的唤。
国师代帝赴殷山为国祭礼意义非凡,不仅皇帝率后宫嫔妃于城楼亲自送行,满朝文武百官也俱立道两边相送,极尽隆重。
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完全按礼仗的最高级别而设,最前是八百骑在高头大马上,甲胄锃亮、盔缨飘扬的龙骑卫开道,手执各式刀枪斧的仪杖,形容劲洒,英武威严;后是五百手捧各种礼器的神殿侍官,个个身着黑色盘领大袖的礼服,外罩浓红薄纱轻衫,隐约可见内里礼服裾角绣的暗红色云纹图腾,随着行动华泽流溢,宛然那九天仙班下凡的庄严肃穆;队伍之后是三百身穿各色彩服的侍童,或手执华盖,或手捧香鼎,彩旗扇羽穿插其中,一对礼乐班正边走边吹奏出丝竹雅音,垫后的是长长一列皇家禁军,全身戎甲,靴声橐橐,威慑凛凛,幡旗长戈林立,旌羽飘摇,一派宏大气势。
最引人注目的是队伍居中的一辆以八匹雪白良驹牵引的华丽车舆,以金银错铜的钩连雷纹装饰车身,四边缀绛红厚锦与轻罗为两层幕,车顶上饰有纯金的居国神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耀眼夺目,彰现不容正视的神圣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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