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夏流云似火,连空气也炽热得沉闷起来,低低霭霭的,姿意燃烧的是将褪去夏季华盛的烈日,丛丛细针绒般的合欢花,执拗的挺立在浓绿叶簇中,或浓红,或浅粉,或暖黄的颜色,繁华一树的旖丽,是夏里最浓厚的丽锦。
密密浓荫下,小茵支着一只手斜坐在青石长凳上,另一只手拿着把团扇没有形象的大力扇着,天气太热,在这古代还要穿得和粽子似的,第一次,来到这陌生的时代后,她第一次如此强烈的想念一样现代的东西——空调,她好想凉快一下啊!
香扇生风,风里却是空气中的热度,没有半点凉意,鬓上汗津津,似乎连衣服也被汗粘腻在身,如果可以,她真想除衣跳入面前的湖,在清凉的水中浸个痛快。
“唉,热死了,要是能跳进湖里泡泡就好了。”
“是啊,我就是这么想的。”小茵顺口应,猛的惊觉,却是话已出口,不禁苦笑,这人,怎么总是可以这样轻易揣摩到她的心思,自己在他面前就那么没有任何秘密吗?
自顾扇着扇,没有停下行礼,除去刚刚最初的惊讶,再没有更多的意外,她头也不回的说:“小侯爷要找少主子的话,少主子现在还没有回来,要找三小姐的话,似乎走错了地方。”
他“哧”一声笑,撩袍坐在她身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无视,极力无视,用力扇着扇,眼睛倍感兴趣的望着眼前的碧水湖面,是了,湖水清澈如洗,颜色碧绿,美极了,她故意心叹。可是,还是无法忽视他挨得极近的身体带来的热度,似乎也逼摄到她的心里,莫名的愈加燥热起来,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郁馥悠长,绵绵而来,如线飘入她的鼻,不屈不挠的骚扰着她的意志。
转脸正要说话,攸地一怔,她心有不平的说:“侯爷到底被老天如何厚爱啊,这天气,小侯爷你居然连滴汗珠子也没有!”
以前就在书中看到过描述“花蕊夫人”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这样的描述,用在男子身上,似乎有点不合适,可是,任何看到楚玉的人,却绝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完美无瑕的脸,玉色白莹的皮肤上,清清爽爽,见不到一点汗意,依旧光泽生辉,其清雅风骨,毫无任何被炎热所扰的庸燥,仿若袖挟凉风身自爽的淡雅自怡,现在才算见到了什么叫“自清凉无汗”了。
楚玉眼角笑弯,粉唇带盈盈华色,他顺手拿过她手中的团扇为她扇凉,动作不紧不慢,送来的风也不大不小的刚好合适。
“你那样使劲扇,风还没有把你凉下来,自己可就已经又热得一身汗了。”他露齿灿笑。
斜眼看他,芙蓉难媲的无双容貌,眼眉皆是折春风姿,转开视线,望着静谧无波的湖面,缓声道:“小侯爷意思是指奴婢行事不得法吗?”
嘴角笑意渐敛:“你不曾有受伤吧?”异色双眸里真切的关怀是不容置疑的。
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回想起来,仍然是喉头一滞,她垂眼捏着衣裾:“有时候真的很佩服那些聪明人,她们永远懂得怎样给别人造成最严重的伤害,心伤远远要比身体的伤害更痛彻心肺,有时候,心伤可以一辈子无法痊愈的折磨着人。”
“聪明人?”他冷冷的一笑:“在本侯看来再没有比檀淡衣更加愚蠢的女子了,以容貌而言,她虽出众,却不是最美丽的,论才华,她的确是名满九京,但还不是举世无双无人可匹,以出身,她是庶出,有何资格肖想不合适自己的东西吗?如果她真的是个以德品服人,以品性出名的女子,本侯或许还会在敬佩她中对她有些许情意。”
他的异色眼瞳里寒冰冻结,凛意渗人:“可是她却如此愚蠢的做出那样没有教养、没有德行的事,也不曾考虑过,她的哥哥是什么身份?是什么地位?自己的姐姐在宫中所受的荣宠是引起多少后宫妃嫔的嫉妒和眼红?官场你谀尔诈,杀人不见血,宫中为争宠处处勾心斗角更是吃人不吐骨头,在这右相府里,不知道埋藏了多少想要拉她哥哥下马,想要抓把柄威胁她姐姐的人,如此不经大脑的愚蠢莽撞行为,迟早要为她们檀家埋祸端,这种女子,是本侯看得进眼的吗?”
“恋爱中的女子都是愚蠢的,为了心中的那份感情,会不择手段,会不顾一切,这是情理中的事。”虽然讨厌檀淡衣给她带来的伤害,但她还是就事论事的说。
楚玉神色复杂的看着她,眼波皓洁又清溢,是春水无澜,却在水面上纷纷扬扬着心绪的叶,他放下扇,起身走到湖边,临水而立。无风,垂柳不扬,远处画阁水榭,雕廊绵长,浓红浅碧花架,静的画,画中有绝世少年临水对景,身上绣细鳞盘蟒的纱罗长衫,阳光下,闪烁着莹丽光泽,长裾宽袖,流溢一身华贵,身姿颀长卓雅,是画中最美丽的焦点。
许久,才听他声音冷淡的说:“再痴恋的感情,也不足以成为伤害他人的理由,这种偏执,若是成为别人的困扰,就已经是种负累,对于檀三小姐,不计其他外物和出身,本侯也无法衷情于她,她不是我想要的女子。”
他回身,逆光的身影看不清的模糊起来,无法窥视他脸上的神情,只可看见他身形周的一圈霭白光晕,模糊了她的视线,不禁半眯起眼。
“我所要的女子,无须过人的美丽外表,无须惊世的才情,我也不会在意她出身尊卑,重要的是,她要有足以令我敬佩的心灵,有不馁于世的坚守。”他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即清晰,又游离。
那双绝美无双的异色眼似乎穿透所有朦胧,晶莹透亮整个空间,那样美丽的眼瞳里,一瓣心的花瓣在蹁跹起舞,飘摇着轻盈舞姿。低下头,拿起团扇,慢慢扇着,心,有海潮起伏迭宕,漫无边际的潮音鸣,碎了的思绪,是渐起的浪花,湿了她一心的茫然。
真的呢,不那么使劲,果然要比之前凉快许多,她凝目注视着摇动的团扇上描绘的一簇墨色兰花草。那个夏夜,她以白扇纳凉,檀紫衣正在批办公务,见了,一笑抻手取过,信手为她在扇上就笔而画,白绢染墨,兰草一簇,没有娇花,没有题字,只留清卓几笔,兰叶挺立,幽静杳然,已在她心中画下痕迹,没有华丽繁盛,却令她心静美如下弦之月,定于中天照花影,不肯移。
“天好热啊。”她扇着扇顾左右而言其他。
忽有微风一阵过,拂起她额前的发,也撩起他的袍角微动,湖面荡漾点点细密微澜,垂柳倚风轻摆,栀香来。
银河飞渡,繁星点点,一弘弯月静谧幽空,朦胧月华洒,夜下万物染清辉,晚香玉花前,袂裾飘飘,宛然踏月华而来的神祗。
白净修长的手托起一串晚香玉,莹白单瓣的花朵,一串串,娇小柔美,沁人心脾的馥馥香气,缭绕在晚风的每一寸中,也浸染了他一指的香。他注视着指间的花串,黝黑的眸,澄亮得宛若那满天繁星俱装于其中,有冷霜其中,最深的底下,是几分若隐若现的焦着。
他眉一敛,指下使力,将花串摘下拢于手中,转身向身后的书房走去,进入房内,房中各处烛台上燃着数只脂烛,暖橙色的烛光中,只见一白色简衫少女正捧着书半倚在圈椅中阅读,清秀的小脸在满室的温柔光华中愈显悦目的纯静。他心中的一处在柔软起来,屏住呼吸,静默的注视着她专心致志、心无旁骛的阅读,这样专心的模样,是那般的恬静又带着淡淡的慵懒。
蓦地忆起什么,檀紫衣眉头微皱,他徐步走到珐琅压花嵌纹的小案前,将手中的晚香玉扔入小案上用来增湿纳凉的青花水瓮中,朵朵白色香骸,在清水上摇曳着,为室内乘来一室幽浓花香。
听闻到动静,小茵抬起头,双瞳在淡黄的光晕中晶莹流彩,其光彩更胜以往。
“如何?这书可好看?”檀紫衣微笑问她。
小茵笑着低下头又翻了一页:“嗯,你推荐的书果然很好看,这苇溪居士的手记,真是博览广阔,看之,心随他的文意而动,似乎所有千奇百怪都在眼前。”
“你不喜欢看太严谨枯涩的,又不喜欢看太肤浅的,这种游记手扎最适合你看了,对了,等你看完,我再给你本太常侍的词集,太常侍的词,闻名天下,以清丽为绝。”他说,望着她垂首阅读的模样,沉吟片刻,又迟疑的道:“你....今日......”停下不语,似乎在考虑是否要继续说下去。
她疑惑抬头看他,他一贯淡定的神色难得的略显烦躁,正奇怪间,却见他一挥手:“算了,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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