庾琳琅敏感地感觉到,房济川那句话似乎并不完全是给宋无极的?
宋无极默了默,应道:是,尊主公嘱咐。
说完便携庾琳琅离去。
房济川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想着日光可真刺眼。
*
夜间的家宴,庾琳琅得以见到吴郡公府的所有成员。房氏的几个郎君都长得极好,二郎沉稳些,三郎还有几分跳脱。二郎与三郎的妻子都是将门虎女,英姿飒爽,二人虽然不喜士族,但看在房祝氏与她亲近的份上,并未为难于她。便是吴郡公也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她。
一席家宴,几人吃出了千百种味道。房祝氏最后眼眶微红,今日两个儿媳在,自是由他们宽慰婆母。
散宴后,房氏几位郎君和宋无极随着房有林到前院书房。一直到深夜四更天,书房里的烛火才熄灭。郎君们结伴而行,先是送父亲房有林到房祝氏的院落,再成群一起往自己的院落去。
每一处院落都灯火通明,里面的妻子翘首以盼待夫君归来。
最后只剩下房济川和宋无极。作为长兄,他想送送两个阿弟。宋无极与他同路,自是结伴而行。
闲庭信步,房济川与宋无极搭话。
明日一别,你我再遇不是功成名就,便是遗臭万年了。房济川感慨道。
以君之能,建康城是你囊中之物。宋无极说道。唯有二人独处闲聊的时候,宋无极才会放下对房济川的尊称,以平辈相称。
司马绍不容小窥。房济川摇头。那位文韬武略的太子便是之前建康之行的变数。机关算尽,他还是让太子钻了漏,险些丢了性命。便是因为那红尘消房济川蹙眉,宋无极看在眼里,只当主公视那司马太子为心腹大患了。更何况此番,父亲令我坐镇吴郡。几次与太子交手,他们皆有胜有败。若非立场不同,房济川觉得他或许能和太子成为朋友呢。
所谓高处不胜寒,人生难得棋逢对手,真是可惜了。
家主惯来看重于你。吴郡作为房氏的根基,容不得任何闪失。
我明白。只是心里还是可惜无法与太子做个了断罢了。此番离别,你可有事托付?
请主公替我与郡公夫人说,劳烦她照拂庾氏一二。
房济川的神色凝固在脸上。他不动声色地扯动面皮,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庾氏?平常倒未听你提及她。你们感情很好?
她是宋某的妻子。于她,宋某有责任。宋无极皱眉。娶妻非他本意,他并不习惯身边多了一个人,很多时候他都忘了他不再是孤家寡人。因为责任,洞房花烛夜他要了她,否则的话她无法交代。之后见她疼得厉害,他便再也没有碰过她。因为职责,他在房氏起事之前私自让扈从送她到吴郡。对庾氏他谈不上喜欢不喜欢,认真来说,他们不熟悉。
仅仅是责任吗。房济川的声音很轻很轻,几乎被一缕清风吹散飘荡到远方。那如果他愿意替宋无极承担这份责任呢?
想着她的娇弱,温软,承受不住过分宠爱时候泫然欲泣的表情,就连他救下她那日她乱糟糟的形象在他的眼里都成了迷人的姿态。
始于情欲而入魔。
越是想要忘却越是记忆深刻。
宋无极说她是职责,可她已然成为了他房济川心头上的一块肉。剜之,便是剔骨之痛。既然如此他取之无妨,是吧?
君何以有此一问?宋无极听到了房济川那句轻飘飘的话,眉宇间的皱褶更深了。
二人正好抵达了通往他们院落的分岔路。两处院落距离不远,站在这里,他们看得极为清楚。
左侧的院落被夜色笼罩,散发肃穆与沉静。而右侧的院落与父亲还有两个阿弟他们的院落一样,院落灯火通明,里面有个等待郎主归来的女子。
一股强烈的嫉妒忽然席卷了房济川全身,那股酸涩的情绪则成了放猛兽脱闸的最后一把钥匙。有一股疯狂的念头在他的心里慢慢沉淀,房济川敛眸,一双眼睛比夜色更浓烈,他转向左侧自己的院落,叫了声:
无极。
他不去看宋无极的脸色。
抱歉。
吱呀一声,房济川院落的门已经关上,只留下眉头紧皱的宋无极在原地。
(作话:乌白头,马生角的典故出自《燕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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