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论文后来发表在某某大型权威科技杂志上,占了最显眼的两个版面。不过梁叔并没有拿到稿费,相反他还得花一笔钱才能发表。起初编辑部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梁叔为这笔巨款头疼不已,几乎就要放弃出风头的想法。不过幸好,我在前面说了,教历史的梁叔仍旧紧跟时代,他当天就拉到岭兴镇第一人民医院的赞助,不仅解决了发表费用,还剩下一笔相当可观的数额。院长的要求呢,就是让梁叔在这篇论文里说明,他所使用的高倍数放大镜正是从第一人民医院借来的,此外还要隐约地指出岭兴镇第一人民医院的设备是最先进的,医生会以梁叔研究母马的谨慎态度来为全镇乃至全国的妇女治病。论文发表之后在国内掀起了一股研究马驴的热潮,广告效果非常好。而梁叔提出的那两个公式,分别被命名为梁马定理和梁驴定理,兼涵了化学、生物学和伦理学的知识,重要性远非毕达哥拉斯定理可比。
不过当时的梁叔没考虑这么多,他只是想快速处理好未来骡子的归属问题。调研结果出来后他第一时间找到他的堂兄,也就是梁伯。梁叔将调研结果告诉梁伯,意思是现在问题集中在咱们兄弟身上了,都是自家人,骡子生出来给谁都一样。当然这是客套话,梁叔随后又摆出了上述的梁马定理和梁驴定理,告诉堂兄,公驴和母马生出来的叫马骡,公马和母驴生出来的叫驴骡。也就是说,在马和驴的世界里,后代都是跟母姓的,理所当然骡子得归母方使用。
这些理论对梁伯来说等同于驴粪。梁伯不是读书人,年近六十仍旧单身,生活比较拮据。镇政府养他的感觉跟他养驴子的感觉是相似的:他每天只喂驴子一顿草,却要他拉十个多小时的车,镇政府每个月只给他三十块钱生活费,却让他打扫九个农场。因此梁伯和驴子都过得十分不爽。这就是我们镇上典型的五保户生活。所谓五保户,就是保吃保穿保医保住保葬,但不保性生活。这对梁伯来说是相当不公平的,因为他是岭兴镇最帅的五保户。画家几米说过,帅哥的寂寞比一般人的寂寞更加寂寞。梁伯如果认识几米的话,一定会有知音的感觉。在无数个夜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个这么帅的男人却娶不到老婆,他认为这是一个时代的悲哀。没错,这是一个悲哀的时代。
梁伯每每在丧失生活信念的时候,就会叮嘱自己,你是作为一个悲哀时代的见证者而存活下去的。当然我转述的这个话比较文气,实际上没读过书的梁伯是说不出来的,但他心里确实这么想。只要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有动力,拼命地赶驴车、捡驴粪。在赶驴车和捡驴粪的间隙,他总是会怂恿自己的驴子去挑逗别人家的母马,然后在驴马交欢的场面里沉醉不已。这就是五保户梁伯的抱负,他要通过泌阳驴来实现自己未能实现的理想,驴子征服了一匹母马,他就觉得是自己征服了一个女人。对于泌阳驴来说,这倒是一个幸福的时代。相信用不了多久,梁伯就能征服岭兴镇所有的女人了。
当梁叔把他的驴粪理论摆在梁伯面前的时候,梁伯只说了一句话:看生的是哪一口,公骡归你,母骡归我。
梁叔理解不了梁伯对雌性动物的那种热爱,他觉得自己作为一名兼通历史化学生物伦理的知识分子,绝对不能容忍一匹外地公驴在侵犯了母马之后还乱伦地侵犯母骡。
梁叔思考了一下说,要生公骡就给你,这还是看在堂兄弟的面子上。
梁伯摇头:我有公驴了还要公骡干啥?
梁叔皱眉:这事你想都别想。
梁伯坚持:只要生母骡就得给我。
梁叔火了:公骡!
梁伯也火了:母骡!
……
为了一匹尚未出生不辨雌雄的骡子,兄弟两个从屋里吵到屋外,从门口吵到大街上。招来了大堆围观的乡民还有大堆围观的驴马。围观者大体分成了三个阵营:第一批是马,支持梁叔;第二批是驴,支持梁伯;第三批是人,占地面积最大,但谁都不支持,纯粹是来看热闹的。驴观众和马观众有心帮着解决问题,就是表达不出来,而人观众就不一样,他们能表达,但却不想让问题这么快解决。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怀孕的母马(3)
在人群的挑唆之下,梁叔和梁伯终于还是打了起来。这两兄弟,从小到大打了无数次,对方惯用什么招数彼此都熟记于心。梁叔打架打得比较斯文,他喜欢摆一个佛山无影脚的起手势,就是右脚往前跨出一步,身体斜后蹲,双手张开,一高一低;而梁伯则比较崇拜公驴,打架的时候总希望以最快的速度把对方骑在身下。梁叔一直是斯文的,对这么野蛮的动作很不屑,所以即使被梁伯骑在身下,他依旧保持着佛山无影脚的姿势。
所以这场架让观众过足了眼瘾,他们惊讶地看到,梁伯一脚将梁叔踹翻在地,可是不管他怎么打,倒在地上的梁叔就像是弹簧一样,姿势始终不变。
直到后来,梁叔的鼻子里涌出大量的血,脸开始模糊。这时候另一个重要角色颜二出现了。实际上他已经躲在附近观察很久了,但是他作为镇委副书记的小舅子兼街管队队长,必须得等到事情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时候才出现,这样才能显示他的巨大作用。
颜二带着四名街管队员,把两兄弟拉开,然后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让两兄弟汇报情况。梁叔于是把事情的从头到尾阐述了一遍,边说边流鼻血,最后还摆出了科研结果以及梁马公式和梁驴公式。
颜二听完之后眼珠子转了七八圈,随后很有气势地咳了两声,表示会妥善地解决这个纠纷。接着他召集了八名乡民代表、一匹母马代表还有一匹公驴代表,现场召开了一次全民座谈会暨民主方案投票大会。算上梁氏兄弟、颜二和四名街管队员,总共十七名与会代表,但颜二主动要求退出,表示避嫌。大会现场提出了三个候选方案:一是生公骡给梁叔,母骡给梁伯;二是生母骡给梁伯,公骡给梁叔;三是,不管生公骡母骡,都给颜二。
经过紧张而又激烈的角逐,组委会收到了十四张有效选票,驴马弃权。第一方案和第二方案各得一票。第三方案获得十二票,最终胜出。
对于这个结果,梁叔和梁伯都不服气。梁叔认为他耗费精力辛苦调研才得来的事实不能随便被诬蔑,而梁伯一直觉得镇政府对他太抠门。于是在争吵声问题又升华了一个层次:梁叔是知识分子,梁伯是农民,而颜二是政府职员,骡子的分配涉及到阶级冲突。问题果然被搞大了。
面对分歧,围观的人群再次发挥了作用,他们大声起哄:“办了!办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喊的是办什么。但是颜二的几名街管手下已经不耐烦了,他们以极快的速度亮出了手里的警棍,嘴里不停地说这么个破事!此时的颜二不再是政府和镇委副书记的小舅子,恢复了混混头的身份。他一棍子把梁叔砸到地上,又一棍子把梁伯砸到地上。
年近六十的梁伯跪在地上捂着肚子,站起来就要跟他拼命。颜二的手下再打,梁伯又被打跪在地上,咳了一口血之后他又爬了起来。颜二的手下吸了口气,用力朝他脊背抽了一棍子,梁伯扑通一声倒在地上,鼻子里耳朵里都出血了。哪知道梁伯使出了泌阳驴骑母马的劲头,竟然第三次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颜二走。他走一步就淌下一滩血,从倒下的地方走到颜二面前足足流成了一条血河。
那天的梁伯就是一副打不死的表情,他像警匪片里的英雄一样,摇晃着锲而不舍地朝颜二逼近。
现场围观的人很多,颜二害怕真弄出人命来,就制止了手下,转而笑声对梁伯说:“这样吧,下半年的补助给你提到每月五十。”
梁伯一开心,立刻倒在地上,蹬了两下腿之后就死掉了。
梁伯的死把梁叔和颜二都吓住了,互相看了一眼。梁叔害怕自己也被颜二打死,颜二则害怕再上来一个不怕死的人,都不敢确定此时对方是什么样的心理。
当时的情况很尴尬,对这两个人来说,若要继续争取骡子,得冒着再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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