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孟音白挥挥手打发她坐,“我这是好茶,你可别了。”
宋见秋于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这种等待让她一瞬间被拉回到很多年前,那时候还是在师傅孟玉明家,孟音白算是她师姐吧,却一直要她直接叫姐姐。
“来,”孟音白把茶水端给她,“就在一个单位,但总感觉整天见不到你啊。”
“我最近天天都来,”宋见秋似乎在为自己辩白,“不来的话也会在家拉琴,从没有怠慢。”
孟音白哈哈大笑:“我又不是孟教授,和我汇报干什么?”
因为你是孟团长,宋见秋在心里说。
她们对坐喝茶,随便聊着一些琐事,宋见秋知道她还有正事要说,可是一直没打断她,大多时候都静静地听、认真地回应着。
半个多小时之后,孟音白才终于说起正事来:“其实叫你来也没什么,想见见你的想法都大过所谓的正事。明赛离职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参与,最好也不要过问。以后和他做个点头之交,做朋友就算了。”
其实她知道,这些事就算她不说宋见秋也会履行得很好,但她作为长姐还是应该嘱咐。何况她和宋见秋的关系明赛是知道的,她很担心明赛会因此找上宋见秋,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好,”宋见秋点点头,“我会注意。”
她一句也不多问,这也是为什么孟音白会爽快地直接抛出一连串要求。她很懂这位妹妹的性格,很多人靠近宋见秋的时候会觉得她像寒冬,可孟音白可以感受到她内心那一小团火光——从她儿时起就慢慢跳动着,不声不响地随她长大。
她从小就总是拉着宋见秋玩,她很喜欢这个不太爱说话的妹妹。从前大多数人靠近她们家是为了附庸,宋见秋却只是一门心思为了大提琴,有着很纯洁专一的心灵。
她这么夸宋见秋,她的母亲邱琳一听便笑个不停:“见秋可不需要附庸我们家哦,见秋的爸爸是我们这数一数二的企业家。”
“哇,”十几岁的孟音白很是惊讶,“千金大小姐诶。”
“但是见秋没有……”邱琳很突兀地停下来,将要说出口的话似乎不太合适说给小孩子听,她改口道,“没有姐姐。音白,你要好好照顾她。”
“好!”
宋见秋学有所成,在她看来是理所应当的事。十八岁那年,宋见秋一边上大学一边参加各处的巡演——不过是以孟玉明关门弟子的名号。可她逐渐超越了这个名称,一年过去,她以自己天才般的共情能力和浑然天成的技巧名动一时。
“和大提琴合二为一的演奏家”,当时的评论家这样说她。
“那孩子,怎么拉琴的时候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邱琳那时候常常这样感慨,“看起来甚至有点木讷。”
孟音白没办法回应母亲,她该怎么说呢?该说一直以来感受到的宋见秋内心的火焰,只会在拉琴的时候释放吗?
很抽象呢。
“小秋一点也不木讷,”她只能这么说,“你们不了解她而已。”
“好好好。”
演奏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宋见秋却主动提出想要安稳下来。她开始专注于大学的课业,即使大学已经不会再教她更多的东西了,或者说,她早已超过了大学的这些东西。她最终进入了月山市交响乐团,当时在这里做团长的孟玉明对此很不理解,却也并没有出手阻拦。
但她的技巧沉淀得更为老练,刚进入乐团不久,就成为了这里的首席大提琴,甚至让乐团的一部分重心迁移到大提琴这里。
可是所有的同事在接触她之后都说她为人太淡了,太淡是什么评价?浓墨重彩又该是什么样子?宋见秋从来不理会这些,她只把自己分内的工作做到最好,其他的并不放在心上。
可是孟音白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宋见秋并不是人们说的寒冬,非要说的话,她是冬天里盖了一条雪被的木屋,假如,假如真的没人能涉过积雪敲响那扇门,她才会一直像寒冬一样沉寂下去。
她始终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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