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破败房屋的历史之后,那此处便不是普通的建筑,而是一座文物。
侯希白知道宁楚是有要事要见石青璇,再加上他心急杨虚彦可能会因为《不死印法》对石青璇下手,所以也没拉着宁楚四处游逛,但仅仅在路上所提点到的一两句,便让宁楚不觉得无聊,回忆起他们两人以前从九江到飞马牧场的一路同行,也是非常惬意的。
有了侯希白的相伴,宁楚便不用费心识辨路途,黑墨也不用去亲自抓野味,三日的赶路倒也不难过,很快在这日的黄昏时分,来到了成都。一入城门,宁楚便感受到蜀人相对于战乱不息的中原不同的那种升平繁荣和与世无争的豪富奢靡。
首先入目是长街之上数之不尽的花灯,有些挂在店铺居所的宅门外,有些则拿在行人的手上,款式应有尽有,奇巧多姿辉煌炫目。小孩联群结队的提灯嬉闹,女孩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羌族少女的华衣丽服更充满异地风情,娇笑玩乐声此起彼伏,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溢满店铺林立的城门大道。
“我都忘了,今天是中秋节啊!按照本地的习俗,今晚有灯会的。”侯希白摇着美人扇感慨道。
宁楚不由得抬头望往当空而照的那一轮明月,此时还未完全天黑,这轮明月尚没有完全放出它的光彩,但也已经无比的美丽。宁楚凝望着这轮圆月,心中涌起亲切的感觉,这轮圆月和他前世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以前的他可从来都没有过节的念头,可是现在……
“希白兄,我先去幽林小筑了。等过几天再来成都找你。”宁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和姐姐过中秋节。中秋佳节,是家人团圆的节日不是吗?
侯希白当听到宁楚说出幽林小筑的名称时,便知宁楚是真的接到了石青璇的邀请,心中涌起一股苦涩,但脸上还是柔和地笑道:“那为兄还是送楚弟一程吧,幽林小筑的位置,为兄更熟悉一些,可以让你省去不少时间。”说罢便带头分开街上接踵比肩的人群,他怕宁楚被人群挤散,很自然地牵起了宁楚的手。
侯希白的手干燥温暖有力,宁楚一愣,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是现下走出这片热闹大街的方法。他担心黑墨也被挤散了,但一抬头才发现那个奸诈的家伙早就跑到道边房屋的屋顶上,轻巧地飞檐走壁起来。
宁楚也想用轻功脱离这种窘境,但是每个从他身边挤过去的脸容,都带着发自内心的微笑,忽然间,他给卷进这洋溢对生命热恋灯影烛光的城市去,只能跟随着侯希白,沿着人潮缓缓移动。
直到他们拐进一条人流不是很多的小巷时,宁楚才回过神,抽回自己的手,淡淡道:“希白兄也去过幽林小筑?”
侯希白遗憾地握了握已经空了的手,然后若无其事地张开美人扇道:“幽林小筑是在成都北边凤凰山东麓太阳溪西岸的隐蔽小谷内,景色极美,我是从师父口中得知小筑的大约位置,再经查访,才发觉小谷所在,却没胆子入谷探望青璇,既怕她不悦,又怕触怒师父。”
宁楚了解地点了点头,心想自己见到侯希白的第一面也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更别提他姐姐了。而石之轩在成都教导侯希白,多半也是因为石青璇在的缘故,每次石之轩温柔忏悔的那个人格出现时,都会来成都,不敢在女儿面前现身,只能把父爱移情在侯希白身上。
侯希白再也不多话,带着宁楚朝北方而去。两人一豹沐着清幽皎洁的月光,渡过河溪,沿凤凰山往南走的山脉全速飞掠。等到夜色完全黑沉下去时,他们在林木间倏地视线开阔,现出一间小石屋,屋旁有碎石道往前延伸,左弯右曲的没在林木深处,看不见小谷入口。
“这间石屋以前便是岳山岳老前辈的住所,我几次前来,都是止步在这里。”侯希白面上现出怀念的神色,“我也因此见过几次岳老前辈,他的坟墓当在附近不远处,想岳山一代之雄,最后寂然埋骨此地,富贵名利,不外如是。”
宁楚却想着他的娘亲,石青璇曾和他说过,娘亲死后,她曾依着她的遗嘱,在成都的大石寺火化,骨灰送往慈航静斋。若他想要拜祭娘亲,以后要去慈航静斋才行。宁楚知道碧秀心此举,是不想死后再受到石之轩的骚扰,毕竟这世上石之轩不敢去的地方,少之又少,但慈航静斋算是一处。
侯希白见宁楚沉默,便洒然一笑道:“楚弟快去吧,为兄在此处等你。”
宁楚略微有些迟疑,对于侯希白,他初时虽然有所怨恨,毕竟一回想到石之轩所说的那些话,他是个“残次品”,而侯希白就明显是“完美品”。但侯希白无论言谈举止,均俊逸风流潇洒儒雅,纵使是心有不甘,也很难对他生出厌恶。更何况造成这一切的并不是侯希白自己,现在又要和杨虚彦拼个你死我活,他那个便宜老爹石之轩才是罪魁祸首。所以此时听到他竟要在这里等他,宁楚难免生出一丝愧疚来,抿唇叹道:“我可能要在里面呆上几天,希白兄还是先回成都吧。”
侯希白摇头笑道:“无妨,左右我也无事,这座石屋里生活用具都很全,况且我也怕杨虚彦找到此处,守在这里也心安。”
宁楚见他如此说,便也不再劝了,道了别后带着黑墨沿着碎石小路朝幽深的谷内走去。
在群山环汇形成的宁静幽谷内,溪水于林木中蜿蜒穿流,溪旁婆婆树木间隐见几间小石屋,溪水绕过屋前,流至谷口形成清澈的池潭,再流往谷外。小石屋内都灯火通明,屋前都挂着精致漂亮的花灯,映着溪水一片通红,充满了节日气氛,竟不比城中繁华的景致逊色,看得宁楚内心一阵激荡,不由得轻身用轻功掠去。
屋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张圆桌,上面已经放好了各种蔬果和点心,宁楚一眼就看到了石青璇。
她今天上身穿淡紫色的轻罗长祆,香肩搭着色泽素雅披肩以御夜晚的风寒,下配杏黄色的绫罗裙子,再配上她那不施半点脂粉都美得惊人的容颜,就像是月上的嫦娥下凡一般夺目。岳天则坐在火堆前,烧烤着新鲜的野味,看到宁楚到来,回头笑着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声招呼。
“姐,我来了……”看着忙活着的石青璇,宁楚有种回家的感觉,从心底往外感到幸福。
石青璇扭头朝他笑了一下,轻嗔道:“笨蛋,居然掐着点来的。我还怕你找不到这里呢!早知道就约在城里了。咦?就你和黑墨?”
宁楚看着石青璇往他身后张望,知道她在找徐子陵,不由苦笑道:“没带徐子陵来,姐夫的腿伤姐姐你替他施针也可以,就是没有长生气的疗效好……”宁楚期期艾艾地解释着,心中有股负罪感。他不是不知道徐子陵的长生气对于岳天的腿伤疗效最好,但出了那种事,他实在是无法再向徐子陵开口。
石青璇不以为意地一挥手,清脆地笑道:“无妨,今晚先不提这事,来,我先带你去见见娘。”石青璇自是聪慧过人,一看宁楚的这个脸色,便知道他肯定和徐子陵出了什么问题。两个男人在一起本来就是坎坷无比,既然徐子陵惹得她家弟弟如此为难,那不要了也无所谓。至于岳天的腿伤,这一个月已经好了很多,至少现在膝盖以下已经有感觉了,还可以摇动脚趾头了。石青璇这辈子所求的不多,找回了弟弟更是别无所求,心上人的脚伤早晚都可以好,也就不差早几天还是晚几天了。
宁楚随着石青璇走进一间石屋,里面的布置非常简单朴素,而在内进非常醒目的位置上,立着碧秀心的牌位。
石青璇恭敬地给牌位上了香,眼中带泪唇边带笑地轻声道:“娘,我把弟弟找到了,您可要好好瞧瞧哦!”
宁楚学着石青璇的姿势,也给碧秀心上了一炷香。但是他对着冷冰冰的牌位,什么都说不出来。那个美貌哀伤的女人,仿佛依稀还在他的记忆里,却因为许久不曾回想起来,已经淡漠了影子,只剩下一双盈盈含泪的漂亮美眸。
石青璇也知道宁楚的心中一定感慨万千,等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时,便从牌位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窄长的盒子递给了他。“弟弟,这是娘的佩剑,灵犀剑。我已经拿了娘的箫,这柄灵犀剑便是留给你的。”
宁楚把手中的盒子打开,发觉一柄细长的软剑躺在里面。剑身黑沉,不见锋芒,但却给人以犀利之感,剑柄的末端是中空的,宁楚把玩了一下,悟出了机关,此剑竟可以当腰带一样系在腰上,看上去就好像极不起眼的一条腰带。而拇指只需要按住剑柄的一端,便可闪电般弹出。
宁楚爱不释手,他一直就没有一个称心的武器,虽说银针更是方便,但总归是太短,更适合当暗器。而这把灵犀剑细长尖锐,更像是一枚放大的银针,正适合他用。
把玩了一会儿,宁楚便毫不客气地把这把灵犀剑系在了腰间,他见石青璇没有其他事情交代了,不由得疑惑道:“姐,你说要我来给我的东西,就是这把剑吗?”
石青璇没好气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死小子,要了这把剑还不够吗?要不是我不用剑,这把灵犀剑还轮不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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