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尔走出公寓大楼,穿过繁忙的街道,看到一辆出租车路过,便招手示意司机绕过下一个拐角处等他。麦基特里克有可能正从他的公寓往外看,于是德克尔在拐角后他视线之外的地方向出租车司机道歉说,自己改主意了,想再步行一会儿。司机嘟嘟囔囔地开车离开后,德克尔悄悄潜回拐角。拐角处的咖啡馆在主街和侧街上都有橱窗。德克尔隐蔽在侧街上,透过咖啡馆的橱窗可以观察到麦基特里克公寓的那幢大楼。咖啡馆正面橱窗反射的阳光正好遮住他的身影。
麦基特里克从公寓大楼里出来了,比德克尔预料得还要快。这个结实的汉子举起一只手捋了捋短短的亚麻色头发,紧张不安地朝街两头看了看,急匆匆叫住一辆空出租车,钻了进去。
在等待的时间里,为了不使自己看上去像个闲人,德克尔必须找点事情干。他从一根电线杆上解下用铁链锁着的租来的摩托车,打开贮物箱,把蓝运动茄克叠好放进去了,取出一件褐色皮茄克和一顶带深色遮面罩的头盔,穿戴好。这样一来,他的外貌大大改变了,即使麦基特里克回头观察有没有人盯梢,也决认不出他来。于是德克尔发动摩托车,跟上了出租车。
这次会面并未令他感到鼓舞。他在麦基特里克报告里发现的问题现在变得更加明显,也更加麻烦了。这并不仅仅因为这是麦基特里克第一次担任行动的指挥。毕竟,这个人如果打算干一番事业,那他就必须有第一次,正像德克尔也有他自己的第一次一样。其实,德克尔感到不安是因为麦基特里克太自信了。显然,他干这一行的经验不足,却又不够谦虚,无法认识到自己的局限。飞来罗马之前,德克尔曾经向上司建议改派麦基特里克去完成一项不那么棘手的任务,但麦基特里克是他们这行中某位传奇人物(战略情报局成员、中央情报局创始人之一、前行动部副部长)的儿子。如果把他撤换下来,那位传奇人物肯定会来质问,为什么不给他儿子提供升职的机会。
于是,德克尔被派来巡视,以确保一切顺利进行。德克尔想,我这是来当保姆的。他尾随出租车穿行在川流不息的车辆之间。最后,他看到麦基特里克在西班牙台阶附近下了出租车,便急忙跳下摩托车把它锁到一根电线杆上,跟在麦基特里克后面往里走。这儿游客众多,麦基特里克本来可以混到他们中间隐蔽自己的,可是他那亚麻色的头发使他非常显眼。德克尔想,他应该把头发染成不那么引人注目的深颜色,这是干这一行的又一个失误。
在午后灿烂的阳光下,德克尔眯缝起眼睛,跟着麦基特里克走过三一教堂,走下西班牙台阶,来到西班牙广场。这儿曾经是一个著名的花市,现在却被面前摆满珠宝、陶器和油画的街头小贩们占据了。德克尔目不斜视,紧紧盯着他的猎物。麦基特里克往右一拐,走过伯尔尼尼船形喷泉,穿过人群;经过济慈1821年去世的那幢房子,最后消失在一间咖啡馆里。 。。
较量(4)
德克尔想,这又是干这一行的一个错误。在这种地方藏身真是太愚蠢了,外面人来人往,如果有人暗中监视,是很难发现的。德克尔选好一个半隐蔽之处,打算在那儿等上一阵。可是,这一次又比他预料得要快,麦基特里克和一个女人一块出来了。这是个意大利人,20岁出头,高个子,身材苗条而性感,短短的乌发衬托着椭圆形的脸蛋,太阳镜斜推在额头上面。她脚蹬牛仔靴,身穿紧身牛仔裤和大红T恤衫,胸部显得格外丰满。虽然德克尔远在30码之外,也能看出她没戴胸罩。麦基特里克一只胳膊搂着她的肩膀,她则伸出手臂揽住他的臀部,并且把大拇指伸到他宽松裤的后腰袋里。他们沿着康多蒂街往前走了一段,接着拐到右面一条树荫覆盖的窄街上。在一幢大楼前,他们停住脚步,急不可耐地接吻,随后走进大楼。
4
电话是9点钟打来的。德克尔曾经告诉麦基特里克这个电话跟他的旅馆没有联系,其实,是有联系的。这是他旅馆所在的那条街上另一头一家旅馆门厅内的投币电话。德克尔可以边读报纸边等电话,不至于引起别人的注意。
从8点钟开始,每隔半小时,德克尔就踱到电话跟前,等待5分钟,然后回到舒适的座椅上。9点钟电话铃响时,他正站在电话旁边。他拿起电话,“喂?”
“是鲍德温吗?”他听出了麦基特里克不甚明显的新英格兰口音。
“是爱德华吗?”
“安排在今晚11点。”
“在哪儿?”
麦基特里克告诉了他。
听到这个地点,德克尔皱起了眉头。“再见。”他不安地挂上电话,离开了旅馆。虽然他曾对麦基特里克说他没有得时差综合症,事实上他正遭受着这种综合症的折磨,所以夜间实在不愿工作。而且,下午的其余时间他一直忙碌着。表面上,他是为一家跨国房地产咨询公司工作的。为了掩护自己的行动,下午,他赶到这家公司去报到。公司内他的联络人处保存着一个寄给他的包裹,这包裹只有一本精装小说那么大小。回到旅馆房间后,德克尔打开包裹,取出一把瓦尔特380型半自动手枪,试了试,确认这枪可以正常使用。他本来可以选择一种杀伤力更强的武器,但他宁可要小巧玲珑的瓦尔特手枪。这把枪仅比他的巴掌大一点,装入枪套后可以塞在牛仔裤后腰内,外面再穿上运动茄克,只要不系扣,一点也看不出来。尽管如此,德克尔内心还是七上八下的。
5
这伙人一共有5个——那个德克尔曾看见和麦基特里克在一起的高个漂亮女郎和四个意大利男人。这四个男人年纪从20岁出头到30岁不等,个个瘦骨嶙峋,头发全都往后梳得光溜溜的。从衣着上看,这伙人像是一个小团伙——牛仔靴、牛仔裤、西部牛仔皮带搭扣和斜纹粗棉布茄克,甚至他们抽的香烟都是同一个牌子的——万宝路。然而,连接他们的还有一个更牢固的纽带。他们明显相像的面部特征说明他们是四兄弟和一个姊妹。
这伙人坐在一家咖啡馆楼上的单间里。这儿离纪念碑广场很近,那是罗马最繁华的商业区之一。这种会面地点真叫德克尔担心。这不仅因为这种地方人多眼杂,而且,照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麦基特里克是不可能在这么一个夜晚顾客盈门的地方订到单间的。桌子上摆着许多空的葡萄酒瓶和啤酒瓶,看来德克尔来之前这伙人已经在这个单间里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
较量(5)
麦基特里克从单间的一个角落里监视着外面的动静,德克尔向这伙人略致问候,便转入正题。“我们追踪的这帮人异常危险,”他用意大利语说,“我不希望你们做任何危及你们自身安全的事情。哪怕你们只有丝毫的怀疑,认为自己引起了他们的警觉,也要赶快停止活动,向我的朋友报告,”他指指麦基特里克,“然后销声匿迹。”
“那样我们还能得到你们许诺给我们的酬金吗?”其中一个兄弟问道。
“当然能。”
“这再公平不过了。”那年轻人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单间里烟雾腾腾,德克尔的嗓子眼开始发痒,时差综合症引起的头痛更加厉害了。“是什么使你们确信你们发现了我们要找的人呢?”
兄弟中的一个窃笑起来。
“我的话可笑吗?”德克尔问。 “不是你的话,是他们。是你们要我们找的那帮人。我们立刻就明白是谁了,我们和他们一起上大学。他们总是在说疯话。”
“意大利人的意大利,”他们的姊妹说。
德克尔看了看她。直到现在,她还没怎么讲话呢。她已经换下了下午穿的那件大红T恤衫,现在她穿的是件蓝色的。虽然有斜纹粗棉布茄克半掩着胸脯,仍能看出她没有戴胸罩。
“他们总是在谈论这个,意大利人的意大利。”刚才介绍过了,他们的姊妹叫雷娜塔。她的太阳镜依然斜架在她那男孩式的乌黑短发上。“他们不停地抱怨欧洲共同体。他们坚持说,放松民族戒备只能使意大利遭到外国人的毒害。他们指责美国支持欧洲联盟运动的目的是为美国产品创立新市场。如果欧洲的其他国家被瓦解,那没关系,但意大利必须奋起战斗,以阻止美国在经济上、文化上的统治。所以,当美国外交官陆续死于爆炸事件时,我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这帮人,尤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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