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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第2页）

第二章

日近中午。这天如往常一样，事情以宇航速度堆积如山，电话铃声频频响个不停，传真机吐出的文件愈来愈多，伊万接待室里的来客却数量不减。迷人的安娜早走了，在主人的桌上留下一部沉甸甸的电影剧本，伊万抓紧时间在一份关于雅库特未加工的金刚石的供货合同上签了字，又及时回绝了二三个来客的请求。１２点３０分，他终于明白自己需要休息了，通过调度电话吩咐司机下楼去备车。“真是奇怪，”他想，“许多星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独自去吃饭，而不是为了跟客商洽谈……”

“去‘萨伏依’餐馆，”他习惯地说，心里想，宁肯花１00多美元去吃顿饭（这些钱可以在普通俄罗斯餐馆里吃十几顿呢），但可以利用这段珍贵的时间好好恢复一下精力。

他突然记起了女秘书那双温顺的眼睛。

“等一下，瓦西里，”他说，“饭后我们马上去巴斯曼街，墨西哥公司代表处，我需要塔尼娅帮忙。这样吧，把她也捎上。”

茹科夫斯基抬起一双土耳其人似的细眼，惊奇地瞥了一下上司。职员们通常都在紧靠办公室的小食堂用餐，费用由公司开销。只有碰上工作午餐，老板才带塔尼娅去餐馆，这种场合她很难消受，因为比办公室的工作更累人。特别是遇到法国或拉丁美洲来的客商，她还得翻译。伊万的英语水平几乎跟国语一样好，但他不懂法语和西班牙语。

伊万亲自替塔尼娅打开车门，姑娘显得很高兴，坐到意大利真皮的软座上。一路上他俩默默无言。也许是保镖的在场让塔尼娅拘束了？白胡子的存衣员训练有素，躬身接过她那件朴素的北极狐皮大衣，身穿黑色燕尾服的领班把他们带到临窗的小桌边，真扫兴，窗户面朝着一条色彩暗淡的莫斯科街道，街上的修路工程似乎从未断过，道路两旁，不少沦为穷人的退休人员在沿街兜售各种便宜货。但在饰有艺术雕塑的“萨伏依”高大的餐厅里，既宁静又舒适——真正贵族气派的地方才有的那种舒适。一面面边框绕有金色葡萄串和毛莨叶装饰的大镜子，映照出雪白的桌布、法国的水晶器皿、刻有餐馆花字图案的名贵银餐具。殷勤的侍者把凸纹封皮的丰盛菜单分放在他们面前。　　。。

商海情波（7）

“我来点菜吧，”塔尼娅嫣然一笑，“我知道，您怕服务员。总有一天我会把这事向全世界公开的。到时候准会把我们的竞争对手乐死呢。不屈不挠的伊万请同伴点菜，原来不是出于礼貌，而是因为胆小……”

“我生来就这样嘛，”伊万喃喃地说，“我也不只是怕服务员。”

“还怕谁？”

“您明明知道的，”伊万说。

“检查员您不怕，”塔尼娅用这样玩笑的口吻跟别祖格洛夫说话，恐怕还是生平头一回，“竞争对手您也不怕……能让伊万？别祖格洛夫不自在的，究竟是哪些神秘人物呢？”

伊万朝旁边看了一眼，从高脚水晶杯里抿了一口他喜爱的红葡萄酒。

“您干吗不喝，塔尼娅？”他显然想转换话题。“您知道，我是个不可救药的俄国佬。我学不会喝白葡萄酒，宁肯喝红的。而且，咱俩私下说说，我最爱喝的还是‘斯米尔诺夫’牌的伏特加，其次就是冰镇的‘杰克？达尼埃尔’。您尝尝这奶酪。今天是星期一，就是说，第二批货昨天就空运到了。您爱吃龙虾吗？”

“我可不常有机会品尝龙虾，”塔尼娅的话音里毫无责备之意，“您也知道，伊万，在这７00万人口的莫斯科里，能到‘萨伏依’吃饭的祖国同胞，未必找得出３０个。”

“这我知道，”伊万点了点头。“但对我来说，这也是一种投资。我不能用个人的爱好来对待自己……我掌握了初步的生意经，但还有不少细微的诀窍：训练得体的举止，跟西方客商交际时要有平等的感觉。我的生活方式不是奢侈，而是一所学校。我自己的需求并不多。１０年前我只是个穷大学生，连辆自行车也没有。”　“行啊，我也不反对当这种学校的学生呢！”塔尼娅扬声说。“可您，伊万，的确是个不可救药的俄国佬。我在来我们公司之前和之后，跟美国人打过不少交道，美国商人可不会像您这样思索和辩解。他们热爱生活，有漂亮女人作伴时他们就尽情享受，根本不去想什么工作和生意经。”

“您今天特别漂亮，”伊万给她斟酒，宽敞的餐厅里响起了尖细的碰杯声。“我想为您，为我们的合作干杯。”

“仅仅是为合作？”塔尼娅的声音里没有了平时的胆怯，也没有了职业妇女的严肃语调。她蓬松的头发闪着如秋叶如白金般的光。

“别逗我，塔尼娅，”伊万把握不定地说，他觉得他俩之间的电场强度在增高，随时都会爆出闪电来。“您知道，我全身投入了自己的事业，很少分心。”

“可您投入生活了吗，伊万？要不，您骨子里真是个所谓的冷血运动员？走出办公室四壁之后，您靠什么呼吸？您爱谁啦？”

这温柔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真诚的激动。他本该平静地提醒塔尼娅，前头是繁忙的工作日，他的脑子必须像电脑那样不停地运作，他不能沉湎于儿女私情，可他非但没有这样说，反而又给塔尼娅斟满了酒，试探地望着她那双如六月晴空般明亮的蓝眼睛。

“就是说，您认为我是个毫无感情的人，塔尼娅？”这位强者的话音里，突然意外地流露出一种悲凉。

“啊，不，伊万！”她叫了起来。“瞧您说的！要是我知道您不会明白我的意思，难道我会用这种口吻跟您说话吗？我只是有一种感觉，您剥夺了自己多少生活的乐趣！您最后一次度假是什么时候？您计算一下就会明白的。您干吗要赚那么多的钱，干吗要毁坏自己的健康？这一切只会变成沉重的苦力，哪怕是为了高尚的目的！布尔什维克专政已经不存在了，全世界都向您开放。任何一份报纸都登满了去国外旅行、度假的广告，我们不幸的同胞没有这个能力，可您，是少数幸运儿之一。到国外去休息一下吧，忘了您的事业。比方说，您去过尼亚加拉瀑布吗？去过巴黎吗？”　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商海情波（8）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要知道，就在半年之前，伊万和副手费奥多尔？秋切夫以及塔尼娅曾飞往巴黎，销售过一大批木勺。伊万用无言的询问目光望望塔尼娅。

“唔，对啦！”她尖刻地笑了起来。“我怎么能忘记那次旅行呢？我们星期天晚上起飞，紧张工作一天之后，星期三早晨就飞了回来。除了那些礼品商店、透过企业家办公室和高级轿车的窗户看到的那些街道，我们在巴黎还见到了什么呢？甚至我们仅有的两个晚上，也都被工作餐占满了。而且您多半在跟秋切夫谈话，而不是跟我。当然啦，我懂，他是您的副手，而我，充其量只是个文秘而已，您和他有更多的话题。生意场上的战略与战术啦，还有各种各样的诀窍啦，在您看来，这是女人所无法企及的……”

“别说了，塔尼娅，”伊万不满地打断她，“难道您以为我安排您这个工作，就像俗话说的，是因为您有一双漂亮的眼睛吗？您是那样能干，以致我常常会担心，别让竞争对手把您给拐走呢……”

“换个话题吧，”塔尼娅懒懒地说。“我只是想告诉您，那次巴黎之行给我留下了沉重的印象。您最好给我要份可口可乐，跟我说说，那位黑衣女明星来找您干吗？”

他跟她讲了安娜的想法。安娜想成为一位有名望的编剧兼导演，而且已经——与自己的男友阿列克谢？塔塔里诺夫合作——是留在伊万办公室里的那部电影剧本的作者之一了。

“瞧她那架势，仿佛你们早就认识似的，”塔尼娅若有所思地说，“而您也露出一副激动不安的样子。”

“听我说，此刻我跟您在一起感到很愉快，”伊万答非所问，似乎想避开有关安娜的话题，“这大概是因为我难得休息的缘故。对我来说，雪白的桌布就意味着工作、工作、还是工作……您刚才提到度假，而我今天早晨就冒出过一个奇怪的念头……我突然觉得自己很累……也许我真的该到什么尼亚加拉瀑布去玩玩……我一直抛头露面，一直深深扎在事务之中，最近以来我对莱蒙托夫的工作很不满意，因此我不得不亲自去研究所有这些新颁布的法规，可我没有受过正规的法律教育。再说，法规本身也太杂乱了。有时我觉得，”他举起酒杯，赏玩着在深红液体中变幻的阳光，“政府佯装给了我们自由，现在他们又想收回失去的一切，迫害像我这样诚实的商人了。您看过最新的增值税法吗？这个税法实质上可以扼杀一切生意。还有出口税的规定？出口许可证的规定？前不久又颁布了一项法令：俄罗斯公司的一切外汇资金都必须汇到莫斯科，不得在国外银行开设帐户。您知道，我们得费多少周折，才能挣脱这条绞索？”

伊万陶醉在自己心爱题目的独白之中。而平时总是思想集中、干练、漂亮的塔尼娅则相反，她开始觉得无聊，直到小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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