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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第1页)

我哀嚎一声,昨晚那果真是梦吧。那温柔慈祥的师父,果然是场梦啊。

翻个身,身下膈应地疼,掏出一看,是容竹给我的那个汤婆。这峰上暖如春夏,委实用不得这玩意。我准备将它重新塞回包裹,不意间见其镂空肚里一点红光。这是……

第二十九章 你娘子喊你回家…… 我趴在床上对着汤婆的铜孔眯起眼往里瞅着,在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结果下,我终于判定出那来回游动的一线红光是条小蛇?未及我瞧个分明,那小蛇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热切目光,眼还没眨的功夫就没了身形。

我捧着个汤婆坐在床上发呆,就听师父不慢不快地敲了敲门,分外慈祥和蔼道:“我瞧你甚是闲暇,如此再添卷《尊胜陀罗尼经》你今夜抄上二十来遍交予我。”

……

“师父,我错了!”我鬼哭狼嚎地滚下床去,将汤婆往褥子里使劲塞了塞,藏了个严实。虽然这物什看起来有丝古怪,但总归来自容竹那里。他若有心不利于我,也犯不着等这时候用这玩意。倒是莫要让师父看到,他若追根刨底,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容竹身上。

思来想去,还是暂时藏好,留着慢慢研究。不就条蛇吗?做神仙的最不怕的就是妖魔鬼怪了。

师父很生气,徒弟很煎熬。看着黑压压地几大轴经卷,我感叹道,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师父寂寞了,就拿折磨徒弟来打发时间。徒弟寂寞了,只能靠——折磨鳌鱼为乐了。

师父嘱咐完一堆杂七杂八的事由后,便甩袖腾风而去。下凡成人后的师父虽然添了几分人情味,却也变得更加啰嗦和反复无常了。昨日还是一副温柔亲切的模样,今天就变得翻脸无情了,让我唏嘘不已。

我摊着经卷坐在菡萏池边,一根一根拉扯着那头缩小版鳌鱼的胡须,一边和它共述旧情。通过它呜呜咽咽的话语,我得晓了师父他原不是专门下界来拯救我的,却是受命而来。

话说自魔族无了魔尊约束之后,这行事风格越发大胆创新。十二魔君里除了四位久不理世事外,其他诸位皆摩拳擦掌欲挑起新一轮神魔之战,以雪当年险些灭族之耻。三界向来相依相存,牵一发而动全身。神魔之争,首当其冲受波折的便是夹在中间的脆弱人界。从金华灭门一事起,世间妖魔已有蠢蠢欲动之象。师父得悟天命,舍仙身而入凡,便是为免生灵涂炭。

我听完小鳌鱼用崇拜的语气添加了各种修饰的叙述后,无意识地翻着经卷抽丝剥茧了一番。以师父古神之尊,入凡一事本轮不到他来。我估摸一是他避世在紫华府内万余年着实无聊些;二是天界有意以师父之尊威慑魔族。东华君之名,听少司命说,在魔界用来恐吓不安分睡觉的小孩子那是特别的有效啊。

我想,这回魔族是要和神族玩大了,我还是快快回家,关好西荒大门为妙也。

岂知小鳌鱼用鳍托着滑溜溜的脸,苦兮兮道:“帝君这一来凡间,少说也得待个数十来年。这委羽山虽灵气清澈,可这水委实比不得紫华府的仙脉灵泉。”说着还嫌弃用尾巴拍了拍水面,溅了我一身的水珠子。

我扯着它胡须大惊失色道:“你说师父要在凡间待个数十年?”我的心瞬间拔凉拔凉,原本以为寻到师父后让他送我回了西荒,什么疑难杂症都不成问题了。如今师父托生成了凡身,亦是受了天地之法的拘束,我该如何是好?

莫非,武罗我还真要去干那一票飞檐走壁偷灵药之事?无量天尊,这要是让师父知道,我的皮还不给他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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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纵我已抄了十来遍那《尊胜陀罗尼经》却依旧未见到师父的踪影。鳌鱼说,师父身为委羽山五仙长老,一直都是极忙的。听了它这话,心里滋味不明。这样陌生又熟悉的师父,让我想起了某个即将再娶的混账前夫。

身为东岳帝君的他平日里似有批不完的公文,即便如此,他依旧能每日抽出时间来陪我处在一块儿。有时两人也并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时不时能察觉到他落在我背上的目光。而那时,我就会心虚地将包着层《三十九章经》皮的凡间狗血戏本子往怀里收收。

后来我与少鵹偷偷抱怨道,岁崇这人虽是长得好道法高,但是为人却是不大通情理、识趣的。他往那一坐,别说周遭的空气都能冻成冰渣渣,就是被他幽深莫测的目光盯着我怎还能畅快地偷看我的戏本子?要不,我委婉地去和他表达一下,我需要些独立的个人空间?

少鵹沉吟半晌,啃着桃子与我道:“小人随娘娘来这九重天也是不久,听底下仙侍仙娥们道,帝君是个极严谨刻板的仙君,素来是个有始有终的。既然他已每日养成了这个习惯,娘娘前去说叨怕也是无用。况且,娘娘在嫁来九重天前,荒主也是吩咐过要出嫁从夫。娘娘初嫁此地,若冒然前去,恐讨了帝君不喜。夫妻之道贵在忍让呐。”

听君一番话,我对少鵹肃然起敬,没想他在精通春宫图的同时也还精通夫妻之道。后来他解释,春宫图与夫妻之道,二者实乃同根共源,在历史中向来都是互相促进、互相发展的,我深以为然。

末了少鵹以一句话作为此番密谈的结尾:“我瞧帝君虽是个冷性子的神仙,但却很体贴娘娘。或许他是因着娘娘将来这九重天,担心娘娘一个人寂寞了呢?”

至今我已尽力避免想起岁崇和与他有关的一切,可是有些画面和对话却会偶尔浮出脑海。毕竟是两百多年的记忆,要一点点磨消掉大概也是要同等的时间,我这样自我安慰着。容竹说我的病很重,或许岁崇也是这病根之一,从刚开始想起他时剜心般的痛到后来时不时蹿出尖尖的痛,什么都在慢慢淡去。

“请问这位师妹,紫卿师叔可在殿中?”冷不丁一道男声打断了我的神游,激灵地我一哆嗦将手中的经卷抛进了菡萏池中。那鳌鱼见了喜不自禁,一个跃身衔起它迅速潜入了水里。我趴在池子边绝望地向里面探了探手臂,我怎能如此轻敌,怎么就忘记了这鳌鱼和我是天生的不对盘?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不在……他不在……”我气若游丝地看着那水波清盈的池面,已经开始想象师父该如何用满屋子的经卷将我给活活压死。

“那劳烦师妹传句话,我师父紫瞻长老请他往宣和宫一叙,共商要事。”

“好……好的……”我继续委靡不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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