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凌听着,扭头盯着她笑问:“不是说了上穷碧落下黄泉都随我,怎么还让我等?”
卿尘道:“怎知道是你等我,若我等你呢?”
夜天凌微皱了眉,道:“这话我不爱听。”
卿尘道:“那你说的我也不依。”
夜天凌故作肃冷,将脸一沉:“冥顽不灵,不可教也!”
卿尘做了个鬼脸:“谈崩了!”
两个人四目相投,对视不让,突然同时大笑起来。卿尘俯在夜天凌身上闹够了,俩人止了笑,四周仿佛渐渐变得极为安静。
罗帐如烟,笼着绮色旖旎,卿尘只觉得夜天凌看过来的目光那样清亮,似满天星辉映着湖波清冽,他淡淡一笑,那笑中有种波澜涌动,任是无情也动人。
意外的感觉到他的心跳如此之快,她微微一动,忽然脸上浮起一抹桃色媚雅。
夜天凌哑声低语:“不是说过了三个月便不碍事了吗?”
卿尘轻轻点头:“你轻点儿,别伤着孩子。”
夜天凌小心翼翼的抚上她的小腹,俯身看着她,那专注和深沉几欲将人化在里面,切实的热度在人心底搅起明明滟滟的暖流,叫人无处可逃。
一缕乌发萦绕卿尘耳畔,雪肤花貌,明媚动人。
夜天凌目光在她脸上流连片刻,俯身吻上她柔软的唇,却听外面卫长征的声音传来:“殿下!”
夜天凌一怔,无奈的撑起身子,卿尘挑眉看他,不由掩唇而笑,简直乐不可支。
夜天凌瞪她一眼,清了清声音:“什么事?”
卫长征回道:“白夫人她们已到行营。”
“哦,”夜天凌道:“知道了,让她们过来见王妃。”
卫长征应声而去,卿尘诧异道:“白夫人?”
夜天凌笑道:“走,看看去。”
俩人步出内室,白夫人、碧瑶带着几个年轻些的侍女早已等候在外,纷纷上前问安。
碧瑶见了卿尘,快步上前叫声“郡主”,满面喜色,白夫人等亦笑的合不拢嘴,卿尘对夜天凌嗔道:“你把白夫人她们都接来,竟也不事先告诉我一声。”
夜天凌笑了笑,说道:“是皇祖母得了喜信着急,本打算着先送你回伊歌,但沿途又不放心。白夫人是宫里的老人了,照顾起来稳妥,碧瑶又是跟你惯了的人,有她们在身边,凡事都方便些。”
卿尘道:“这一路过来少说也要大半个月,倒叫你们受累了。”
白夫人打量卿尘着一件月白云锦罗衣,外罩一袭水蓝色透青云裳,眉目从容,潜静含笑,虽三个多月的身子还不太显,但细看下人已比先前在天都时丰腴了些许,眼底不期流转的那丝娇媚神韵更似杏花烟润,粉荷垂露,分外的动人,笑问道:“王妃身子可好?太后那里百般不放心,指了宫里两个有经验的老姑姑命她们一并前来,过会儿便来见王妃。”
卿尘微笑道:“这可真是劳师动众了。”
碧瑶正命侍女们将带来的东西送进来,回头道:“太后和皇上、皇后娘娘宫里都有恩赏出来,哦,对了!”她自怀中取出一样东西交给卿尘,轻声道:“这是贵妃娘娘令冥魇送来的。”
卿尘伸手接过,有些好奇。打开牡丹色的轻绢,手心中是一个平安符,看去颜色已有些古旧,普普通通的缎面,平织云纹,打着如意结的绦子,寻常佛寺中都能见到。
白夫人在旁看着,突然说道:“这……是不是殿下儿时戴过的那个?”
夜天凌皱了眉,略有些迷茫,“什么?”
白夫人笑道:“看着像是,不过殿下当初好像是弄丢了,我也说不确切。”
卿尘凤眸淡扬,揄挪他道:“这么丢三落四?”却见夜天凌突然轻轻一笑,笑中有些黯然。
若不是白夫人提起,他还真未必愿意记起这个平安符。
是十岁那年的生辰,依天家惯例,皇子们生辰向来要在母妃宫中赐宴,然莲池宫终年的冷清并未因四皇子的成长而有丝毫改变,作为母亲的莲妃,如瑶池秋水寂冷的冰色,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拒人于千里之外。
如往年一样,赐宴设在延熙宫,因着太后的宠爱,席间热热闹闹,年少的夜天凌亦颇为开心,直到莲池宫来人,送上了这道平安符。
朱漆描金的圆盘,暗黑的底子托着这么一道吉符。内侍上前接过来呈至四皇子面前,近旁也不知是谁悄悄说了句:寻常佛寺到处都有,宫外有点儿头脸的人家都不去求这样的吉符,莲妃娘娘够不经心了。
却更有人接茬:往年连这也没有,今年倒奇怪。
极轻数句闲话,偏听在了他耳中,年少气盛的皇子按奈不下心中那股傲气,宴席刚刚结束便独自闯去了莲池宫。
说“闯”,是因为莲妃的侍女传了“不见”的话出来,他听了更添气恼,径自大步入内。轻烟薄雾般的垂纱后,他冠绝六宫的母妃半着侧身,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那令日月无光的容颜遥远而陌生,仿若隔着万水千山。
青莲缠枝的香鼎,迷蒙的淡烟,袅袅缠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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