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骤然停止,突然沉寂的会客室只听见我粗重的呼吸声。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悠悠抬起眼睑看向我:“帕里什夫人。或者,叫她波莉,大海的女儿。”
此时此刻,看着眼前这个人,用微笑的面容,平缓的口气,说出二十年前的往事。这个房间一下子失去了温暖,胸口好像被冰凉的铁箍牢牢地箍住一般,透不过气。
“没错。”我努力把自己伪装成一副平常的样子。
雅各布没有接过话头,只是一直盯着我的脸,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让我没由来的紧张,鬓角感到一阵顺着脖颈流入背后的潮湿。
“说说吧,这个案子的情况。”有节奏的敲击声又缓慢地响起。
我闭上眼睛,调整了片刻情绪。说实话,每一次回忆帕里什的死亡现场,都是对精神上的一种折磨,那是种仿佛在地狱中,永远都无法逃脱的感觉。
雅各布一直漫不经心地听着,途中偶尔打断几句,问一问详细的细节,其余,便是盯着会客室中的某一点发呆。我无法理解他的这种行为。
时钟已经走完四分之一的圆圈,所有的案情我已经详细地陈述完毕,雅各布还是保持着最初的姿势,轻轻而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
第 036 章
我怀疑雅各布,没有人比他更恨帕里什,这一点我坚信着。但我理解不透的是,是什么力量驱使雅各布在二十年后才痛下杀手?或许,现在这个构想还为时尚早,我甚至连雅各布是凶手的决定性证据都没有找到。
雅各布从椅子上站起,往我这边走来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办公桌上一摞高高的文件,“哗啦啦”落地的声音突然惊醒了盯着雅各布出神的我,慌忙蹲下来,整理这一摊杂乱的文件,当中有一份文件引起了我的注意……
也许不是他,应该不可能是他。我心底突然萌生出推翻对他怀疑的想法。
“求求你,不要伤害它!不要伤害它!”雅各布的声音在我身后突兀地响起,还是稚嫩的童音,“它还小,求求你们不要吃了它……”我走过去,一群孩子正围着雅各布,熟悉的场景。
他怀里的是一只白绒绒的小兔子,耷拉着耳朵,蜷缩在怀中,和雅各布一样浑身止不住地哆嗦。那样子,像极了流浪时被欺负的我。
我准备冲上去,却看见另一头跑出一个持着木棒的小孩子,朝着围着雅各布的人群冲过去……这样的场景犹如曾经经历过的一般……
回过神,那份文件还在我的手中,我小心地把它放回原位。向雅各布简单地告辞之后,匆匆忙忙地离开了伯爵庄园。
不错,刚才一瞬间产生的幻觉是我曾经救下雅各布的记忆……无助的雅各布身上有与我近似的遭遇,和后来我救下小乞丐的心理是一样的……
我不愿意相信雅各布是凶手,甚至不希望他是凶手,而且,他也不可能是凶手,因为他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看见越来越小的伯爵庄园,我心中顿时释然……
【路西法】
我拿起左手边的小刷子,仔细地将灰尘从雕刻出的细小缝隙间扫出来,扬起一片蒙蒙的灰尘,作品的形态已经基本呈现,接下来,只需要时间,为它染上风霜的痕迹……
阿撒谢尔踏着月光回来,嘴角挂着一丝从不在雅各布面前露出的轻松笑意。
只需要一个相视的微笑,这已经成为数千年属于我们之间的独特语言。
“如果殿下想要战斗,那么,只需要一个命令……”阿撒谢尔敛起羽翼,一身白袍,单膝跪在我的面前,脸上是专属他特有的自信笑容。
圣战前夕的回忆,我不会忘记,阿撒谢尔对我说的这句话,比任何契约都要牢靠。他用千年的时光,证明了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
阿撒谢尔为雅各布制造了梦境,一个永远都无法逃脱的梦魇……
阿撒谢尔看着我的双眼,又扫了一眼旁边那尊基本完成的石像说:“看来,殿下这一次,又动了真感情……”
我坐在椅子上,避开他的目光,紧盯着面前即将完工的洁白石像,一动不动,也没有回答阿撒谢尔。我无法回答,无法否认,也无法反驳。
“这尊石像,简直和小时候的雅各布一模一样。”阿撒谢尔用淡淡的语气评价着,“如果没有记错,这应该是小雅各布十二岁那年,送您礼物的神态。我不会忘记,他当时期待的样子……”
阿撒谢尔最懂得的就是把话语收在该收住的地方。
“那个孩子……”我犹犹豫豫,不知如何继续往下说。是的,阿撒谢尔忘不了的并不是因为雅各布的期待神情,而是我反常的举动。他不会忘记,同样,我也不会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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