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畏寒,正跟热炕上坐着抱着满岁贾珏剥干果,一边看着何嫂子轻点整理明日归宁各色礼品。见了迎春进来,张氏欢喜的紧,忙催促迎春也上炕,娘儿们对面坐着就着炕桌吃东西,又吩咐给姑娘斟茶摆上各色点心干过,指使的满屋子奴婢一通好忙和。
却说贾珏见了迎春,咯咯笑着拱到姐姐怀里撒娇:“二加加,学姑息(二姐姐,说故事)。”
迎春搂了贾珏亲亲额头笑:“姐姐这活儿要跟母亲说话不得空呢,明儿给珏儿说一车可好呢?”
贾珏奶娘知道二姑娘特特而来定然跟太太有话说,她知道太太很重视二姑娘,听了迎春之话,忙着配合,接了贾珏哄着吃奶去了。
张氏才得空,拉了迎春手摩挲问询:“大冷的天,这会儿怎的来了?我正想着人去问你,要不要明儿跟我去舅舅家去松散一天,又想着你姨娘不易,原该让你全了孝心才是,母亲想叫你知道,你是母亲女儿,母亲不怕冲撞,你外婆舅舅也怕的。”
迎春起身一拜,说道:“知道母亲外婆舅母无不待我好,是女儿不想冲撞母亲外祖母。”
张氏忙拦住:“坐下坐下,知道你是有主见的,就依你了。”又道:“奴才们伺候可周到,可缺什么,差什么,只管做声。”
迎春笑盈盈摇头:“母亲什么都想在头里,吃的用的都堆起来了,女儿什么都不缺。”说着话四处张望:“二哥哥还没会吗,一天没看见呢。”
张氏道:“随你父亲拜客吃酒去了,今个卫家有酒戏,不会早散了。”
“这样啊。”
张氏见迎春皱眉苦脸,欲言又止,不又问道:“怎的啦,找你哥哥有事呢?似乎听他说,你吩咐施粥布施他都安排了,他没告诉你?”
迎春不想张氏知道这个,说了要保密的,不由赫然:“母亲也知道了,二哥哥就是大嘴巴,自己事情到忘记了。”
张氏笑笑:“不是你哥哥,我无意发觉的,哦,你哥哥有什么事情么?”
迎春道:“哥哥前个跟我商量来着,说是想参加今年童生试,走科举道路,天天跟我嘀咕呢,我就说了让二哥哥跟母亲商议,也不知道母亲听过没有呢。”
张氏闻言又惊又喜:“多会儿话呢,没听说呢。”迎春便把自己的话贾琏的话都说成是贾琏的觉悟,说的贾琏就是一个斗志昂扬蓬勃向上优秀青年。
张氏听得吃蜜一样,贾府虽有爵位,传到贾琏就是最后一战了,张氏也一直希望贾琏想姑父林如海学习,爵位没了有探花,毫不逊色。只可惜贾琏聪明有余,却顽劣成性不好学。
张氏自己身子骨柔弱七灾八难不说,还有个不着掉的丈夫,惯会惹是生非,连累张氏替他善后。婆婆又精明,稍有不慎就要吃挂落,张氏只觉得力有不逮。
再者,儿子教养在父亲,贾赦自己不着掉,焉能交给贾琏什么好呢。说是教导,其实呢,平日把贾琏往学堂一赶不管不问,等到考评之日,贾琏做不出文章诗篇,他才急了,上板子伺候。
张氏对贾赦教育儿子不抱什么希望,只得私下自己抓紧了,抽空检查贾琏功课,督导他读背写。
自从张氏兄长起复,张氏就跟兄长提过,要给贾琏情歌师傅专门授课,想让贾琏改换门庭。张舅舅很有见识,也曾经不止一次跟张氏念叨过,富不丢书,方能长久。甚至提点张氏,说贾赦只是将军,贾府再挂荣国府牌匾有些名不副实了,要早作打算,他日被人攻击就为时已晚了。
这些话张氏也跟贾赦说过,只贾赦说贾母是超品诰命,国公夫人,国公府牌子管的名正言顺。这话有些牵强,却不无道理,张氏也不好再行违拗,且贾母本就不耐烦张氏动不动说些礼仪规矩。贾母以为贾府时代功勋,自有规矩,不需要文弱酸腐指手画脚来说教。
对于贾琏专门请师父之事,贾赦更加不以为然,因为家住珠玉在前,他能从家学过了童生试了,进入了国子监,贾琏因何要特殊呢。他也不想想,人家贾珠夜夜读书到更漏,就是娶了媳妇,这个习惯也没丢了。
反观贾琏,读书走马观花,蜻蜓点水,每日跟六老太爷应付差事,只求先生不告状,自己不挨打。
贾琏自己呢,也想着家里有的是钱,大不了花钱捐给功名,反正将来要袭爵,有钱有爵位,还怕不能富贵无双么。
张氏再精明也只有一双手。家里一摊子事,也顾不得哪里失了,遑论还有贾赦带着满头花儿跟她添乱,二房王氏这个弟媳妇屡屡在婆婆面前挤兑使绊子。再有有了这样糊涂老子懒散儿子,张氏只得且行且看了。
如今听说儿子主动提起要走科举之路,张氏当然喜之不迭。可是想想儿子平时作为,又有些迟疑,看着迎春一脸希翼,若有所悟:“我儿说实话,是你提点二哥哥呢,还是他自己觉醒?”
迎春忙摇手:“没有没有,真是二哥哥自己意思。”
张氏笑眯眯追问:“真的?你二哥哥那个人可是藏不住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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