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敲开家门的时候,成欣正在打包最后剩下的一二杂物。
早在年前,她就已经把衣服、床品之类的大件打包好了,连带着这次回来又收拾出的一些新东西,昨天下午就统统扛到快递点寄去新家了;今天上午又跟房东确认交了房,此时只余下个别零碎的物件等她整理好一起带走。
当然还有不少她不准备带走的东西,比如之前的那一堆情趣用品,现在她看到这些玩意儿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她找了个大纸箱子,打算把它们都撂进去再密封好,一会儿下楼的时候直接当垃圾扔掉。
正当她塞到倒数第二个小玩具时,大门被敲响了。
临到要走了,还能有谁来找她呢?她手快地把纸箱子盖好压实,又一脚踢到角落里,随后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她看起来神容整肃,一副一丝不苟的样子,成欣确定自己此前从未见过她,不由得有点疑惑起来:“请问您是……?”
“成女士您好,我是一名司机,受我的老板所托来接您。”她的回答沉稳大方。
成欣更迷惑了:“什么意思?你老板是谁?要我去哪儿?”
“我老板的航班将在晚上六点半左右抵达,她希望一下飞机就可以见到您。”
“等等……”成欣反应过来了,她知道了女人口中的“老板”指的是谁,但这不仅没有让她放松下来,反而从头到脚起了一身寒意,“你们怎么知道我住址的?”
她是曾向那人提过一些自己工作生活上的小事,还曾在得知职位调动的那天跟她抱怨了一晚上,但是她不记得有告知过对方自己的具体地址。
这个自称是司机的人是怎么精准地摸到她家门口的?成欣突然想到她和女人最初的那一通电话,那时候也是莫名其妙地被对方得知了号码。
而刚才,这个不速之客张口就叫出了她的姓氏。
仿佛感觉到了来自背后的阴冷目光,一股混着惊恐的怒气冲上心头,成欣几乎是在咬牙切齿:“你们监视我?”
从前的一些小细节她也不是没有注意到,只是当时脑子一热就忽略过去了,以至于如今才意识到自己早已身陷别人给挖好的陷阱。
面对质问,眼前的司机仍然举止冷静,她从手提包里掏出了一个类似文件袋的东西,打开后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成欣,二十五岁,大学主修广告学专业,毕业后曾在ADC商贸公司工作过两年,现就职于软视科技公司,家庭住址是……”
成欣一把夺过她手中的纸张,粗略地往后扫几眼,竟然连她的户口籍贯、家庭成员,甚至连就读过的中学名称都赫然在目,本该是隐私的个人信息被一一列出。
“应该说是做了一些小调查,”面前的女人无视成欣气得隐隐发抖的身子,自顾自地往下说,“我的老板让我代她向您道歉,她很担心您的情况,又非常想要见您一面,不得已出此下策,有所冒犯,还请海涵。”
“别装了。”成欣听到她冠冕堂皇的话就想吐,这样详细的资料绝对不是一两天能赶制出来的。早在她还在为对方的撩动而心乱神迷时,殊不知人家早就把她扒了个底朝天了。
一想到自己曾经像个傻子一样那么期待跟人见面,那么沉迷于这场丝毫没有现实基础的游戏里,她就直觉五内俱焚,恶心得快要呕出脏腑。她竟然真的信了那个女人的甜言蜜语,信了一贯落魄倒霉的自己终于也遇到了一点小小奇迹。
结果到头来只是彻头彻尾的戏弄。
这一纸文件明晃晃地告诉她,对方对她了如指掌,她的人身安全正处于来人的威胁之下。
明明跟父亲对峙时她都没想哭的,这时候眼角却有了湿意。好像被最信任的人背叛了一样,迎面而来的失落感如巨浪一般将她浇了个狼狈透彻。
她勉强稳住心神,尽量用镇静的语气问道:“你老板是谁?”
她当然没有忘记那人还有是蒋澄星的可能性,再也没有比这更令人作呕的事了,一想到这儿她就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那个司机却没有正面回答,她侧了侧身,做了个邀请的手势:“老板说只是想见您一面,见面之后您可以自行做出任何决定。”
“只要见一面就好。”
成欣深深地吸了口气。
楼下停着一辆典雅的黑色轿车,成欣坐到蜜色皮革的后座椅上,热血上头的愤慨心情随着车辆的平稳行驶而稍有减缓。
她不禁有点后怕起来,自己又干了一件冲动的事儿;她现在手无寸铁又孤立无援,人家对她一目了然,她却除了那一个猜测外对来人一无所知。
——并且那个猜测还是她这辈子最不愿面对的东西之一。
她不得不承认,在这种力量差距悬殊的情况下,要是对方想对她做什么可怕事情,她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她望向车窗外流驶而过的景色。幸好至少从目前来看,这确实是出城去机场的路。
恐怕驱使她坐上这辆车的不止只有惊然和愤怒,还有些许绕在心底里的、不易察觉的侥幸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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