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却道:“不!蒋兄弟,你将本舵兄弟一齐带去,救人是大事,不可有甚差失。”蒋舵主不敢违命,应道:“是!”又道:“帮主,你千万小心,我尽快赶回。”乔峰微微一笑,道:“这里都是咱们多年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只不过一时生了些意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去吧。”又道:“你再派人去知会西夏‘一品堂’,惠山之约,押后七日。”蒋舵主躬身答应,领了本舵帮众,自行去了。
杏林之变(3)
王语嫣轻哼一声,只觉得乔峰事到如今还一心为丐帮着想,实是太过愚昧,若知道等下又会被他们说成是契丹人,不知他是否还会对丐帮如此死心塌地?她知道西夏一品堂的人转瞬即到,那悲酥清风无色无味,中了可不是好玩的,当下悄悄撕下衣服一角,塞到了鼻中。
阿朱阿碧武功低微,自己固然可以通知她们事先防范,但若是她们盲目抵抗,说不定便会伤在一品堂手中,因此也不通知她们,反正之后还有乔峰出手去英雄救美,即便自己不出手她们也不会有危险。段誉身负凌波微步,脱身无虞,便传音告知了他和阿飞,让他们各自小心。
乔峰口中说得轻描淡写,心下却着实担忧,眼见大义分舵的二十余名帮众一走,杏子林中除了王语嫣、阿飞、段誉、阿朱、阿碧和包不同几人之外,其余二百来人都是参与阴谋的同党,只须其中有人一声传呼,群情汹涌之下发作起来,可十分难以应付。他四顾群豪,只见各人神色均甚尴尬,有的强作镇定,有的惶惑无主,有的却是跃跃欲试,颇有铤而走险之意。四周二百余人,谁也不说一句话,但只要有谁说出一句话来,显然变乱立生。虽然王语嫣,阿飞武功不弱,段誉也自保无虞,形势还是颇为凶险。
此刻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乔峰心想:“此刻唯有静以待变,最好是转移各人心思,等得传功长老等回来,大事便定。”反手拉过段誉和阿飞二人,向丐帮四老道:“几位老哥,我今日新交了两位好朋友,这位是段誉,这位是阿飞,我三人意气相投,已结拜为兄弟。”王语嫣身份特殊,他怕再有什么变故,暂时也便不向他们介绍了。然后便挨个替他们介绍丐帮的四位长老,话语之中对几名长老颇多称赞,四位长老见他如此,均颇为尴尬,暗中后悔自己竟然听从了全冠清的一面之词。
乔峰将四位长老一一引见后,忽听得脚步声响,东北角上有许多人奔来,声音嘈杂,却是传功执法二长老偕同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舵的舵主,以及其他一些丐帮高级弟子一同前来了。
乔峰见得众人无恙,心中大喜,道:“大伙儿分别坐下,我有话说。”众人齐应一声,各按职司顺序,依次坐好。
接着便是一阵唇枪舌辩,原来是全冠清假传帮主命令,将丐帮两名长老四名舵主困于小船之上,这件事四大长老竟也是参与了的,目的竟是要废去乔峰的帮主之位。乔峰虽心中惊疑,但他心中早已细加盘算,决意宁静处事,要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说什么也不能引起丐帮兄弟的自相残杀。当下便制止了执法长老白世镜,请出了法刀,按丐帮规矩自刺四刀,替四大长老消弭了罪行。
王语嫣见他受的虽不是重伤,但肩背之上鲜血淋漓,极为恐怖。喟然一叹,从怀中拿出金疮药来,刚准备递过,阿朱已当先跑上,将金疮药递在了乔峰手里。乔峰虽然有些吃惊,还是接了下来,并向她道了一声谢。王语嫣望向她微红的脸颊,会心一笑,悄悄将手中的药又放回了怀中。
乔峰赦免了四大长老的罪责,人人都是如释重负。各人目光一齐望着全冠清,心想他是煽动这次叛乱的罪魁祸首,乔峰便再宽宏大量,也决计不会赦他。乔峰走到全冠清身前,拍开了他的穴道,说道:“全舵主,你有什么话说?”
全冠清看他一眼,口唇微动,却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面上隐隐露出愤愤不平之意,他只道王语嫣手中握有他与康敏通奸,陷害乔峰的证据,现下又怎么敢多说半句不该说的话?乔峰见他不语,沉吟道:“你煽动叛乱,一死难免,只是今日暂且寄下,待真相大白之后,我再亲自杀你。乔峰并非一味婆婆妈妈的买好示惠之辈,既决心杀你,谅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你去吧,解下背上布袋,自今而后,丐帮中没了你这号人物。”所谓“解下背上布袋”,便是驱逐出帮之意。
全冠清面色大变,江湖中人,将这驱除出帮的屈辱看得比死更加严重,若不是今日全冠清确有大过,乔峰也决计不会下如此决定。全冠清眼中杀意一闪,劈手夺过身旁执法弟子手中的法刀,对准了自己的胸膛。随即眼中又复闪过一抹犹豫之意,最终还是下不了手。只听“叮”地一声,法刀已落到了地上。
他长叹一声,将身上布袋一个个解下,放到地上。
杏林之变(4)
眼见全冠清解到第五只布袋时,忽然马蹄声响,北方有马匹急奔而来,片刻之间已奔到林外,一人翻身下鞍,向乔峰匆匆施了一礼,将一枚蜡丸递到他手中,道:“紧急军情!”乔峰见那人喘气甚剧,匆匆安慰了两句,便欲展开蜡丸观看其中内容。
“等等!”正在此时,从东首冲进一人,只见他白须飘动,穿着一身补钉累累的鹑衣,约莫七八十岁年纪,正是丐帮早已退休了的徐长老。传功、执法两长老一齐站起身来,说道:“徐长老,何事大驾光临?”
徐长老不及还礼,喝道:“乔峰,蜡丸传书,这是军情大事,你不能看。”众人尽皆愕然。乔峰虽然也犹疑不定,还是恭恭敬敬地将手中的蜡丸递了过去,徐长老看也不看便收在怀中。
王语嫣自然知道蜡丸里的军情是报告西夏一品堂来袭的消息,看那徐长老自顾自地将蜡丸接下,丝毫不顾及丐帮众人的安危,暗骂他真是老糊涂了。当即回首向阿飞和段誉传音,叫他们自己小心。
徐长老向乔峰告了声罪,随即目光向群丐团团扫去,朗声说道:“马大元马兄弟的遗孀马夫人即将到来,向诸位有所陈说,大伙儿请待她片刻如何?”群丐都眼望乔峰,瞧他有何话说。
乔峰满腹疑团,说道:“假若此事关连重大,大伙儿等候便是。”徐长老道:“此事关连重大。”说了这六字,再也不说什么,便即坐在一旁。
接着谭公谭婆、赵钱孙、单正、智光大师等人相继来到,然后马夫人康敏才坐着小轿徐徐前来,乔峰上前与她见礼。
王语嫣细细打量康敏,见她姿容秀美,看起来约莫只有二十五六一般,不禁啧啧连声,算来她与自己的母亲也差不多大了罢?不知道是怎么保养的?怪不得自己的那个便宜老爹对她一直不能忘情,即使明知康敏要杀他害他,还是要替她说情了。
此时康敏已开始讲述那封信的情由,此时人数众多,而且在场的均是高手,王语嫣即便是想做什么手脚也无从下手,只得无奈地听着康敏侃侃而谈。乔峰是契丹人之事,确是事实,她也根本无心于此事上辩驳,毕竟纸包不住火,即使此次自己助他度此难关,总有一天这事情还会被揭露出来,不如顺其自然好了。
众人谈起三十年前雁门关一役,竟皆嗟嘘不已,乔峰已隐隐猜到他们所要说的,颤声问道:“那契丹婴儿究竟是谁?”
智光大师叹息一声,合什道:“那婴儿便是你乔峰!”
乔峰大声叫道:“不,不!你胡说八道,捏造这么一篇鬼话来诬陷我。我是堂堂汉人,如何是契丹胡虏?你在瞎说!”忽逢大变,竟然一时之间如痴如狂,突然间双臂一分,抢到智光大师身前,左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众人想要相救,却已不及。
王语嫣轻叹一声,低声道:“宋人未必便是高人一等,辽人也未必是猪狗不如,乔大哥,你这又是何苦?”乔峰心情激荡之下,自未听见她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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