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花灯。”叶秋瑶低着头照实回答着。
“看花灯?孤男寡女的在上元灯节一起看花灯?她是相王的女人!你胆子忒大了,我看你,你这脑瓜子进水了!”
“我看她一个人坐在戏楼上,恰巧我也一个人,就……”
“就一起看花灯,又恰巧就把她给弄丢了!”叶太傅急得跺了下脚,颤着手指,指着小儿子,吹胡子瞪眼恨不成器地说道:“要不是公主出面,相王能把你的脖颈给断了!我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整天的玩物丧志,你要是有你大哥一半的……”
“行了!”叶夫人闻声摇着腰肢过来,她瞥了眼叶太傅,满口不平地说道:“你就是把瑶儿骂死,那丫头也回不来。况且又不是瑶儿的错。”
“怎么不是他的错?”
“怎么是他的错?那丫头多大了?两条腿能跑能走的,丢了也是自个儿丢的,除非……”说道这里,叶夫人用帕子掩了下口,她想说,除非被劫了。可她瞅了下太傅的脸色,打住了卷在舌尖的话。
“你怎么那么没出息!”叶太傅戳着小儿子的脑袋,又气愤又无奈,只能重复着这句能概括他此时心里所有的意念的简短话语。
“瑶儿怎么没出息了?”叶夫人极度不满叶太傅对小儿子的评判,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发连珠炮似地说道:“你这做爹的瞅着手心手背偏心地疼儿子,我这做娘的可不偏心!瑶儿虽没宁儿那般文才武略,可相貌品德一样不差!不就是约了那丫头看花灯么,哪里错了?值得你这么动气?说心坎上的话,要是哪个姑娘跟了我的瑶儿,那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找了个会心疼人会过日子的郎!”
叶太傅对于夫人慷慨激昂的呈辞向来保持缄默的态度,他黑着一张脸,眼睁睁看着小儿子逃难一样逃离了是非之地。待叶秋瑶的身影猕猴一般灵活地消失在廊角,叶夫人收住了话语,转眸间,眼里竟见了泪花。她熟练地抽了帕子点了点发红的眼角,哽咽了声,语意悠远地说着:“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净叫我们搭上这样的事儿……十七年前,也是上元灯节,你约了琬容看花灯,叫胡人给劫了……菩萨保佑。依我看,那丫头八成是给劫匪给劫了去……”
这寥寥几句话像是揭开了叶太傅竭力去愈合的旧伤疤,他疲惫的脸上顿时凝固了一种含义不明的苍白表情,恍惚迷离地映衬着他被伤感往事充斥着的晦涩复杂的心境。
“菩萨保佑。”叶夫人喃喃地说着。
叶秋瑶垂丧着脑袋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这又关你什么事!莫莫的声音像张着翼翅的鹰一样盘旋在他的脑子里,拉开了悠长的回音。他有些懊恼地拍了拍布满密汗的脑门。灰暗烛火中纷乱而至的脚步声,他抬首间冷不防地撞上了迎面赶来的兄长。
叶仲宁抓住了叶秋瑶的臂膀,眼神严肃,像是去寻求一个肯定的答案似的面色凝重地问道:“你知道她去哪里了,是不是?”
“大哥,连你都以为是我把莫莫给弄丢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叶秋瑶无比懊悔地说着:“我们就这么走着走着,一转眼她就不见了……早知如此,我就不叫她出来看花灯了。”
这个回答分明让叶仲宁感到了失望,他颓丧地松开了手。
不远处,赵楚楚站在长廊一弯,通红的灯笼映染着她满脸的悲怆哀伤。适才晃悠在她眼前的满城灯火落在她瞳孔里是满目萧然,她不得不尝试着去接受一个让她有着切肤之痛的事实:她的夫君心有别系。这个结论啃噬着她因敏感而日趋精细的心思,如刀绞般不能自拔。
第七十三章 江练隐寒光(二)
相王府承仪殿内。殿门敞开着,寒风挤入,无视殿内沉闷的气氛,丝丝缕缕穿过着各色官服的大臣们的脚下,飘起的斑斓袍角便有了神采,有了类似飞翔的美感。
相王在殿上坐着,正眼看着沉默不语的大臣们,目光明亮如炬,他面色平静,心却如海般起伏着。
终于,顾大人向来跨了一步,一甩朱色团福袍子的衣袖,躬了身子抱了拳,洪亮的声音打破了僵局:“臣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
“胡人犯境,无非是贪图钱财,他们对土地毫无兴趣。且游牧于四方,灵活出没于各地,今在肃州,明日说不定就在宁州,晋州。掠夺者往往十余人一组,分散行事,狡黠异常。朝廷如对胡宣战,就是对其整个国家宣战,于时于事都不合适。况且一旦开战,战场就是梁国境内,到时生灵涂炭,受苦受难的又是梁国百姓,而个中一些乌合之众又趁机掠夺,雪上加霜……”
“顾大人的意思是就这么放任他们掠夺下去,待来年春暖花开,莺啼柳长,他们就会乖乖地回去了?”另一大臣挺着腰板,双手笼在袖子里,斜着眼睛瞟了顾大人一眼,以示不屑。
顾大人一时语噎,脸上由于激动而泛起潮红。
“我看两位大人都曲解了王爷的意思……”一声音绵软纤细,呜咽一般地响起。两人同时回过头,见楼大人颤颤跨出了列队,瘦小干枯的身躯裹在硕大的朝服里,不胜风力摇摇欲坠的感觉,那声音却像一枚待发的柔软利箭,有着镇压全场的气势。
“那楼大人认为王爷的意思是?”
“先帝的意思就是王爷的意思。”楼大人并不看他们,低眉安静地说着,细软的音色晦暗不明,应了他唇角勾出的奇妙的弧度:“先帝处事一向暧昧,唯独对胡人发动了声势浩大的攻势,这其中原因……我想各位大人都明了。”
“不明!”顾大人有些固执地说道。
“这么说吧,”楼大人伸缩了下干枯细瘦的脖颈,反身折腰,对上了顾大人的视线,轻声道:“早年在宫中流传着这么一首词儿,云: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覆了天下也罢。”
分明是极轻的一句话,用着满不在乎的语气,却四两拨千金般地扰乱了在场所有人的思绪,各位大人面面相觑,无人再发言。楼大人悠闲地重新归入列队,低眼站着,不再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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