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雪栀却忽然笑了起来。
江离见她笑的不多,尤其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意,但面前的慕雪栀确实是在笑,她仿佛想起了某段回忆,又仿佛在嘲笑江离的孤陋寡闻。
“我眼睛里曾见过的,即便说与你听,你也难以想象那般场面。”
“我见过生长在东域峰顶的雪莲,它们的开在一片冰河里,每一片雪花落在那些雪莲上,都会泛起星点般的涟漪。”
“我见过北域那条冥河里的引魂鱼,它们每逢百年就会迁徙一次,引魂鱼夜游之时会发出幽蓝色的光芒,冥河之中浩浩荡荡的光辉,璀璨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我见过南域深夜时候天幕的辉光,绝美而缥缈,宛若真正天上谪仙的裙带般梦幻绚烂。”
“我见过这世间许多美与不美的事物,我见过许多人相聚,许多人别离,我见过那些阴谋算计,也见过许多凛然大义,可见的越多,心中却便越是无感。”
“我的人生中有一半时间都在沧澜域之中游历,最终我看腻了,所以我再次开始修行,过去我曾想修行打破这片天地间的屏障,去天上天的看看,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景象,可随着时间轮转,日月更迭,那份好奇心也渐渐淡了下去,于是我留在了玄天道极宗,成为了玄天道极宗的宗主,”
慕雪栀的话说完了,江离并未开始在画板上落笔,他望着面前的慕雪栀,她的唇角仿佛有几分笑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江离仿佛还从她的笑意之中,读到了几分苦涩的味道。
她为何而苦涩呢?她不是已经能自我证道,斩情断念了吗?
江离这般想着,可他却没有问,他只是说,“光是听宗主说,想来都是些很有趣的场景,若是有机会,我想一一去看看。”
慕雪栀轻轻点头。
“今天宗主这身衣裙真是漂亮。”
“这是北域许多年前流行的衣裙,北域那边的女子穿衣都尤其大胆,女子的性格也都火辣热情,男子都身材魁梧,可惜都是些蛮子,行事颇有些粗鲁。”
江离终于开始在画纸上勾勒,可雨还在下着,很快他画完了这幅画,只可惜有些地方的墨色被雨滴浸染,江离拿着画来到了慕雪栀的面前。
慕雪栀认真的望着画中的女人,江离画的是先前她慵懒的交叠双腿时候的模样,画中的女子眼眸中流露出几分妩媚,她忍不住发笑,“你倒不掩饰你的欲望。”
“喜欢便是喜欢,我觉得宗主先前的样子很美,便就这么画了下来,毕竟也没有谁规定过,宗主就一定要高贵典雅,不食人间烟火,对吧?”
江离温和的说着,慕雪栀也轻轻笑着,“你今天倒没有惹我讨厌。”
“因为我也摸不清宗主究竟都会想些什么,便在宗主面前唯唯诺诺的,生怕惊扰了宗主不开心,但听宗主讲了一段过去,我好像要更了解宗主了些。”
“嗯?”
“一个人看风景是很有趣的事情,这个世间有趣的事情不多,可不是谁都有那个胆量去做,我也曾想成为宗主这般不害怕孤独寂寥的人,可却没能做到,或许这也是我会敬慕宗主的原因。”
“今日这幅画有些缺陷,我想将其收好,明日我再为宗主再画一幅。”
“关于冰凝的比武招亲就要开始了,你不好好准备,反倒整日来叨扰我的清净?”
“我自然有十足把握,宗主若是嫌我厌烦了,我不来就好。”
“那你就别来了。”慕雪栀回头,淡淡斜视他一眼。
“好。”江离轻轻点头,他将那幅画收起,接着望向了他带来的花,“这株雪筏是当初我好不容易采摘来的,希望宗主能稍稍关照一下,不要再像先前那些花儿一样,都香消玉殒了。”
“翻阅了那么多史书,你应该知道,我向来淡薄冷冰。”慕雪栀的声音渐渐有些冷,这与她这一身妖娆的衣裙透着股微妙的反差。
“冷冰对我就好,花没错。”
“你以为我只是对你?我对谁都是如此。”慕雪栀冷笑了一声。
江离看见了她脸上的冷笑,他也在笑,只是脸上不曾表现出来而已,实际上他心底乐开了花。
不管她是否嫌恶自己,但凡她有了一丁点情绪上的波动,那她再江离面前便不再是不染纤尘的慕雪栀,江离静默点头,此刻脸上看上去却显得有些意外与失落。
“弟子明白,先行告退。”
他说完了这一句,便转身离开了慕雪栀的庭院,下山的路上下起了大雨,他望着面前的雨幕,没有撑伞,雨声纷杂,他的脑袋里回忆着慕雪栀先前的冷笑,以及她特意强调的那一句,她对谁都是如此,他忽然觉得好没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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