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黑夜,凛冽寒风刮着细碎雪花肆虐。老树郁郁,直耸暗空,树影阴森裹着一层冰霜。一辆黑色轿车如鬼影般飞快闪过,撞破纷纷白雪。
疾驰的车子抵达目的地后发出沉闷的刹车声,车门打开,从驾驶座下来一道修长的身影,披着黑色长大衣,雪花如絮飘落在他的肩头。一双幽暗的眼睛凝视窗户透着光亮的房子,本该迈出的步伐迟迟舍不得,细雪渐渐从宽阔的肩膀落下。
佐铭谦站在车子旁边久久,清冽的寒风无孔不入,却一点没令他畏缩,始终笔直地立在下车点,仿佛一座即将裹上雪霜的雕像。想是知道这样站在这里没有意义,冰冷得麻木的心才有一丝牵动,他暗叹一声,穿过小院,稳步迈上积雪的台阶,站在门前礼貌地敲了两声。
许久无人开门,没戴手套而冻得微微发红的手掌握上门把,喀嚓一声,风雪被带进屋内,呼啸声掩盖了透过天花板的不明声响,关上门的一瞬间,佐铭谦怔住了,转而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呜呜……”
楼梯即将到达尽头,从半掩的房门内传出的声音愈发清晰,那是佐铭谦所难以忘记的熟悉的清冷声音,还带着几分未脱的稚气,此刻却以让他陌生的呜咽呈现,沙哑而痛苦,微弱得几乎被那肉体碰撞的激烈所笼罩。
廊道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佐铭谦茫然地靠在墙上,旁边的门缝钻出一束柔光斜照地板,莫名刺眼。
“啊……不要……”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风雪不知变大与否,微弱的呜咽彻底没了,激烈的云雨却仍在猖狂地叫嚣着。
垂在身侧的手轻抖着被攥紧,贴着冰冷的墙面,直到一切归于寂静,掌心已经渗出薄汗。
房门打开,穿着宽松睡衣和黑呢大衣的安格斯慵懒地靠在门框上,双手环抱于胸前,漫不经心道:“我还以为是谁,来了一句话都没有,想想也就只有你了。”
因为江彧志,安格斯昨天特意抽空去见佐铭谦,一脸无害又愉悦地向他炫耀自己认识了一个很合心意的东方姑娘,她还当着他的面杀了她的未婚夫。
安格斯主要是想说未婚夫江彧志的,他有九成直觉怀疑是佐铭谦的表亲。但佐铭谦一如既往冷漠,无动于衷说:“关我什么事?”安格斯也不在意,继续在他耳边念叨他跟郗良从认识开始的事,最终说了一个“良”字。
佐铭谦一听到这个名字反应大得出奇,迟愣几十秒后猛地揪住他的领子问是不是叫郗良。瞎猫碰上死耗子,安格斯立刻就懂了,跟他有关系的江彧志的死活他根本不关心,他在意的是郗良。
到这里是个人都会理所当然觉得佐铭谦喜欢郗良,于是安格斯当场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人死了就死了,有必要探究他是谁的亲戚吗?
安格斯先发制人,说自己不会放弃郗良,佐铭谦沉默了很久,又说一句,“关我什么事。”
算是交换,安格斯要了解郗良的过去,他主动跟佐铭谦提出以后会把郗良的一举一动告诉他,只要他告诉他郗良的过去。
佐铭谦应该是同意了的,虽然没怎么说明白,连郗良杀过人他都只是一句带过,是安格斯截下他的话问:“她为什么要杀那个女人?”
佐铭谦又是沉默,许久后才说:“谁知道她怎么想。”
安格斯再问:“她一直在你家里从不出门,为什么要半夜出去杀一个女人?”
佐铭谦还是沉默,最后死气沉沉地反问:“如果现在我去找她,她会立刻跟我走,至于你,你觉得你会怎么做?”
如此直白而沉重的话语,安格斯当即清楚明白,郗良喜欢这个呆子。
在回郗良身边的路上,安格斯以为自己可以忽略这个事实,郗良喜欢佐铭谦就让她喜欢去,反正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佐铭谦也不会来跟他抢。谁知道,郗良喜欢佐铭谦喜欢得要疯,他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大度,他嫉妒了,而佐铭谦如今也来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告诉佐铭谦这个地址。
佐铭谦侧首,刺眼的光芒里,安格斯得意的脸庞还是一如既往的刺眼,那头此刻看来黄金一样的短发也散发着张狂的光辉。
“她呢?”佐铭谦不自然问道。
安格斯湛蓝的瞳孔往里一瞥,“睡了。”
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佐铭谦越过他走进房内,一屋炙热旖旎的气息令他蹙起眉头。一步一步走到床边,就像过了一个世纪,暗沉的眼眸复杂地盯着床上昏睡的人儿,干涸的泪痕已经看不清了,紧皱的眉头、粉红的脸颊和鼻尖、红肿薄唇却都能让人轻易浮想联翩,她刚被蹂躏得有多可怜,睡都睡不安稳。
佐铭谦想起多年前的夜晚,郗良睡在他身边,半夜踢掉被子,他总会帮她盖好。这一刻,他缄默着,不自觉探出手去,把盖及她胸口的被子拉高至下巴。安格斯在他身后看着他的动作,不禁走上前坐在床边,有种要守好心爱的珍宝的意味。
“怎么忽然想到要来了?”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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